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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相(21)+番外

刘藻听得津津有味,有一事使她格外注目。武帝即位后,大封母族,除了两位舅舅获封列侯,他还尊他的外祖母为平原君,使老人家安度晚年。

刘藻将此事记下,待来日,她也要施恩母族,使外祖母尊荣无尽,欣享富贵。

直九月底,桓匡方抵京。

刘藻见了桓匡,是一端方老者,须发白了大半,容色十分敦厚,见了她,俯身跪拜,将礼行得一丝不苟。刘藻迫不及待地开始听课,桓匡也无拖延,立即展开书简来讲授。

授课之地是在柏梁台。柏梁台高二十余丈,以铸铜为柱,以香柏木为梁,置身其中,柏木清香盈鼻,收起四面窗户的帘子,阁中敞亮,无蔽目之物。

刘藻欲桓匡面对面地对座,二人身前各置一长案,案上置笔墨竹简。

桓匡摊开竹简,声音低沉却很清晰明亮:“臣先教陛下《诗经》。”

刘藻原以为桓匡会对她说一些天下事,再不济也该是教授儒家、法家的经典,却没想到一来就是教她《诗经》。

《诗经》她已学过了,且能倒背如流。

刘藻道:“朕年少时跟随一位先生读过《诗经》,不必再重学。桓师教些别的吧。”

桓匡抬眸,面色沉了下来,话语仍算恭敬,语气却有些直:“臣授先帝读书,也是自《诗经》教起。诗以言志,歌以咏情。陛下先前学的,未必是臣要教。陛下不妨戒骄戒躁,听上几篇,再论其他。”

他既这般说,刘藻只得答应。

接着,桓匡便滔滔不绝地讲授起来。一篇《关雎》讲了一日,也不过只一开头,从窈窕淑女,讲到妃妾之德。

刘藻极力专注,好不容易挨到下学。隔日再来,讲的依旧是《关雎》,只是拓展开来,也讲一些周朝的风俗。

只是从头到尾,都与治国无关。

刘藻又忍耐一日,到第三日,终于讲完了《关雎》,开始讲《葛覃》。《葛覃》讲述的依旧是后妃之德,妇容、妇德、妇言、妇功。桓匡拓展开来,说起女子之德。

一篇《葛覃》,不足百字,他连讲了三日。

刘藻终于忍无可忍,令春和传召谢漪。

作者有话要说:

刘藻:我这么相信你,你却这样对我,我有小脾气了。

第19章 愤怒

帝师人选,是谢相定下。刘藻一怒,率先想到的便是谢漪。但她究竟早熟,并不莽撞,纵然心内怒火中烧,也认真听完了这日之课,待归温室殿,方遣人宣召谢漪。

半月前,刘藻嫌承明殿太远,下令将寝殿移至温室殿,温室殿紧挨着宣室,倒为她节省出许多奔波路途。

她高踞御座,身前案上平摊着竹简,简上正刻了《诗经》第二篇。小皇帝怒到极致,但她面上却似在认真温习课业,竟看不出有半点不悦。

春和日日跟随刘藻,竟也无法自她形容中看出她是喜是怒,只是他知小皇帝心有沟壑,勤勉奋发,而桓师所教却尽是些无用之物,这两下一联系,纵然刘藻未显露在面上,也知陛下必是恼怒得很。

谢漪并未令她久等,不过半个时辰,谢漪随宣召的宦官匆匆而来,一入殿,照旧弯身行礼。

春和侍立在阶下,余光一扫,惊讶地发现,方才还淡然阅书简的小皇帝,薄唇紧抿,神色低沉,竟将怒意显露了出来。

“谢相免礼。”皇帝的嗓音犹带一丝稚气。

谢漪直起身,淡然问道:“不知陛下宣召,所为何事?”

刘藻的眼中沉晦下来,盯着谢漪看了许久,谢漪面不改色,泰然自若。刘藻的怒气也消退大半,示意殿中诸人皆退下。帝师是谢相择定,她心怀不满,不知会否予人口实,使得谢漪为难。她身边的宫人中有长乐宫的耳报神,她还不知是何人,便将人皆屏退了。

待只余下她与谢漪二人,方道:“朕欲更易一师。”

谢漪道:“陛下为何欲易师?可是桓师才学浅薄,不堪为帝师?”

桓匡的才学自是差不了,刘藻虽觉他所授之物,全然无用,也不得不赞一句,桓师学识渊博,每有拓展,都讲得深邃而精湛。

谢漪反问,倒像是当真不知桓匡每日在教她什么。刘藻却是不信,她看着谢漪淡然的容色,不知怎么便有些委屈起来。

她起身,走到谢漪面前,问道:“你当真不知么?”

她已至身前,殿中也无旁人,谢漪的防备也不由卸下少许,看着刘藻,答道:“桓匡当年教授先帝,也是自诗经始。《关雎》三日,《葛覃》三日,所授内容,与今大同小异。他对陛下,并无偏见。”

这话便是糊弄人了,刘藻呆一些也许就信了,但她偏偏很聪明:“昭帝时从桓师时方八岁,吾今十四。”

小皇帝不好哄,谢漪也有些苦恼。刘藻还在看着她,等着她回答。谢漪心生怪异,她记得初接陛下入宫那会儿,陛下显然有些怕她,乃至不敢与她对视,眼下不过二三月,竟就不怕了。

刘藻认真道:“昭帝十二迎娶皇后,十四亲政,我纵来得迟,学得晚,也不至于至今仍学诗经。桓匡是谢相所选,谢相有何居心……”她说着说着,发觉竟将这两日思忖的内容说了出来,连忙抿唇,不再往下说。

谢漪却是淡淡一笑:“陛下以为,臣有何居心?”

刘藻摇头,她若能看出谢相是何居心,又何至于为桓匡而恼怒。

谢漪笑了笑,眼角微微上翘。刘藻不由想起一月多前,将谢相召入寝殿的事,她想起那日谢相待她格外温和,看着她的目光都是温暖的。

她不禁有些怀念,或许唯有她病痛时,谢相方会待她和软。

“朕不知。”她说道,“但桓师不合朕意,劳烦谢相换一人来。”

这话说得有些像耍赖,谢漪险些笑出来,只是见对上她那双倔强的双眸,微微叹了口气,认真道:“天下间若有一人可为帝师,必是桓师。”

她只言桓匡之重,却没说为何唯有他方能为帝师。刘藻正愤懑,闻言,也认真道:“与其桓匡为帝师,朕宁可拜谢相为师,至少谢相容貌姣好,观之可亲。”

她现在不仅生气桓匡不肯教她些有用之物,还嫌弃人家年迈衰老,长得不好看。谢漪观刘藻神色,她竟是当真这般以为。谢漪真是怀念起登基前的小刘藻,虽也心思深沉,但至少寡言腼腆,有心事也只藏在心间。

“陛下慎言。”谢漪劝了一句。

之后任刘藻再如何询问,她都不肯再开口。

刘藻对她毫无办法,原先因谢漪而消退的怒火,愈加熊熊燃烧。谢漪一走,她便开始思索,为何帝师非得是桓匡,桓匡身上究竟有何过人之处,又或是诸言皆不过推辞,谢相不过是不愿她亲政,好独握大权。

但凡是人,皆有私心,所谓私心,总逃不脱钱权二字。刘藻纵然困于深宫,也知晓些端倪。太后待她,越来越亲和,每隔三五日,总会来一回。平日更是常遣宫人来见,赠她珍稀宝物,谆谆叮嘱,不可过于劳累。

她登基前,居长乐宫那月余,太后不仅不见她,甚至甚少管她。有此转变,必是太后与谢漪周旋落于下风,需她这皇帝相助。

刘藻所知不多,但她很有见微知著的天赋,能够窥一斑而知全豹。

当初谢漪与太后结盟,将她推上帝位。但这同盟并不牢固,她一即位,便告破裂。之后,大将军因拥立昌邑王失败,恐入罪,依附谢漪。谢漪本就不弱,得大将军依附,更强于太后。

太后不甘示弱,自得再寻同盟,便欲将她拉拢。

刘藻微微垂眸,将视线落在竹简上,她抬手,指腹贴着微微泛黄的竹片来回摩挲。太后屡屡示好,她一直未有理会。相较而言,她更信谢相。但若谢相为拿捏她,特不使人教她朝政,将她困于深宫,她是否该与太后结盟,好脱出目下之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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