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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相(66)+番外

刘藻也知仅凭只言片语,便要说动谢相,未免痴心妄想,可她终究还是想试一试,她不愿与谢相就此疏离生分。

刘藻停顿下来,想到一切俱是自那盏铜灯始,若不提起,自可免于尴尬,但此事便会就此梗在她们之间,化解不去。

姑母见了那盏灯,是如何想她?可是以为她离经叛道,觊觎长辈,是孟浪淫色之徒?她定也倍觉冒犯羞耻,恨极了她。

刘藻张了张,只觉难以启齿,谢漪的冷淡与疏离,像一把刀,扎在她心上。刘藻鼓起勇气,忍着羞愧,缓缓说道:“那铜灯是我当初不知往事时铸的。”

她是因太后那婢子方知自己对谢相的心意。婢子较谢相娇柔,也因身份卑微,而能肆意摆弄,再加上隔日,太后与她说的拉上龙床之类的话,她不由自主地浮想联翩,有一段时日,时常便想与谢相行那事。

刘藻没有将事由说出来,推脱给太后。她只怨自己心志不坚,她若坚决,太后再如何引诱,也是无用。

但她对谢相的心意,却不是假的。刘藻脸颊通红,声音也低了下去:“知往事后,我对姑母一片敬爱,绝无亵渎之意,更未再入过静室。”

谢漪看着她羞愧的模样,觉得她疼爱的孩子,不知何时,忽然就变坏了。哪怕她说的是真的,知往事后再无亵渎之意,那知往事前呢?

刘藻说完了,便望着谢漪,她不奢求谢相能立即原谅她,她只要能与她说句话,都是好的。

谢漪开口,可她说出来的话,却使得刘藻心神俱灭。

她望着她,脸上无分毫柔和,眼中满是厌恶:“你可知那日,我心中有多恶心?”

谢漪厌她打她,不愿见她,刘藻都撑下来了,可这句恶心,却像是将她的心生生挖出,将她的尊严彻底击碎。她身子晃了一下,又忙稳住,谢漪就在她眼前,她这样喜欢她,为她布置椒房殿,想与她共度此生。

往日,谢漪看她一眼,对她笑一下,她都那样欢喜,可眼下,谢漪就在她眼前,她看着她。刘藻却恨不能自己立即消失了才好,她不敢再看谢漪,也没有话讲,失魂落魄地走开。

谢漪望着她的背影,那背影狼狈不堪,走得极快,宽大的衮服绊住她的脚下,她险些摔倒,胡敖吓了一跳,忙去扶她,她像在此多留一刻都难以承受,推开了胡敖,慌忙地离去。

谢漪看着她消失在拐角处,缓缓地合上眼,心中痛极。

倘若陛下能就此醒悟,不再与她往来,倒也好了。

第54章

皇帝一回去就病了,不知是倒春寒着了凉,还是怎地,当夜全身滚烫,发起热来。胡敖急得团团转,他是知陛下登基前病过一场,险些丧命的事,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皇帝还小,这宫中又缺个主事之人,平日里她自能拿主意,但如眼下情形,竟连个主心骨都无。

胡敖忙令人请了医官来,又知白日陛下与谢相有一通不快,恐这时节陛下一病,惹出大事来,便让人悄悄地去,单寻太医令,勿惊动旁人。

刘藻很难受,她觉得她像是在火上烤,浑身内热,又像被泼了盆冷水,冷得彻骨,竟无片刻好受。

太医令匆匆地来,一摸脉息,吓了一跳,问道:“陛下是惊了何事,烧得这样厉害?”

胡敖哪里知道,摆摆手,苦着脸道:“快治。”

太医令叹了口气,只得斟酌用药,心中也无把握。烧成这样,怕是心肝脾肺都要烧坏了,他也只能先退热。

温室殿中忙了一夜。宫中看似人多,其实到了时候,皆是外人。温室殿外守了不知多少宫卫,多少宫人,可小皇帝的病榻前是空的,她孤零零地一人躺在床上,药好了,涌上一群宫人,药灌下,众人退去,又是她一人,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

胡敖不时过来看看,觉得陛下也是苦,小小年纪,六亲丧尽,只剩了一个外祖母,还隔着宫墙,不能随时亲近。宫人们怕担干系,不敢靠得太近,连太医令因无人主事,也不敢着实用药,只能保守者治,以求不出错。

胡敖也怕皇帝当真有事,与太医令好话说尽。太医令叹道:“这是心伤之症,又兼天寒。寒气好祛,心病还得心药医啊。”

旁的药好寻,心药却该往何处寻?

胡敖闻言也是无法,心中暗道,倘若明日陛下仍无好转,少不得要请谢相来。

一整夜,皇帝躺在床上,体温滚烫,浑浑噩噩,身上虚汗不断。胡敖见她病得这样重,几是绝望,打算待宫门一开,便立即使人去寻谢相,谁知天还未亮,小皇帝却自己醒来了。

胡敖一见陛下睁眼,当即大喜,忙使太医令来看。刘藻浑身难受,眼前景物都带虚影,她抬手抓住胡敖的衣袖,哑着声,道:“勿使消息外传,勿使宫外知晓。”

她的喉咙都被烧哑了,胡敖竖起了耳朵方听起,一面应诺,一面令人取温汤来,与陛下润喉。

刘藻还来得及饮一口水,便又昏迷过去。

她也不知道为何就病得这样重。她累得很,想要歇一歇,又或就这样去了,也无甚不好。只是她又想,谢相用心扶持她并非是为她,她还有用,还要为皇后与太子平反。她答应过谢相的,倘若失言,她怕是更觉得她恶心了。

她努力撑下来,醒来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不能让谢相知道。她知道了,怕是会以为她在使苦肉计,会以为她还要再纠缠她。

恶心二字,当真伤她太深,她光是想到谢漪,都觉不配,都觉亵渎了她。

胡敖得了皇帝令,忙打消了请谢漪来的念头,还将温室殿里里外外都下了令,但凡外头闻说一丝风声,殿中上下全部连坐,由此将皇帝大病的消息捂得严严实实。

于是谢漪便不知宫中发生了什么。她只觉陛下这几日格外安静,不见大臣,也未批奏本,沉寂在宫中,无声无息。

她不免失望,再如何,陛下也不该耽误政事。

臂上的伤仍未痊愈,外头结了一层薄薄的痂,内里时常作疼,尤其骨头,疼得难以言喻。夜间换药,婢子不留神碰到了,谢漪疼得一颤,那婢子立即跪下请罪,她正要说一声无事,贴身侍奉她的婢女自屋外快步进来,一面接手上药,一面斥责那婢子道:“君侯在宫中时,陛下亲为君侯上药,从未有碰疼君侯的时候,你莫非比陛下还尊贵?侍奉君侯这般不尽心!”

谢漪神思恍惚,闻得那婢子愈加畏惧,连连请罪,方回过神来,道:“无妨,下去。”

换好了药,室内婢女全退了下去。谢漪喜静,不喜有人服侍,故而她的房中,总是她一人,仆婢皆候在门外。

她起身取了公文来看,几个时辰下来,窗外天将亮,积成小山的简牍,终于让她阅尽了。她站起身,欲在卧榻上歇一会儿,然而一躺下,当日陛下落荒而逃的背影便在她眼前反复浮现。

谢漪平静地躺着,容色淡漠,仿佛从无担忧,从无心疼。

梁集连连溃败,太后也终于坐不住了,邀了谢漪往长乐宫一见。谢漪本不愿费事,但见过太后手书,还是决定去见一见她。

太后料到她必来,早早地在长信殿外等她。

谢漪一至,照例行了一礼,二人便往殿中去。殿中无宫人,便于二人言谈。

到了这时候,什么寒暄都是多余,太后开门见山,望着谢漪,叹道:“那事过了十七年,丞相位极人臣,富贵权势唾手可得,就连取刘氏代之也未必不能。谁能想到丞相如此权柄,想的竟还是为卫后与太子平反。”

世事多变,人皆为己。太后是真的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又经历昭帝朝的浮沉,谢漪想的竟然不是权,不是势,而是还卫后当年的恩惠。

她若是知道,是断不会立刘藻为帝的。

谢漪在榻上端坐不语。

太后也知这话是激不起谢相反应的,便笑了一下,话头一转,问道:“如此,被捧在手心的孩子觊觎是什么滋味,谢相可尝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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