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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开!不要来攻略我!(29)

却到底没有继续问下去,沉浸在拯救了一条人命的喜悦中,快活的向前跑去。

这是一个凄凉,却并不离奇的故事,也许就在此时此刻,还有许多个地方,正在发生。

虽世道还算太平,没有频繁战乱,但这个大多数人都只能勉强填饱肚子的年代,处在最底层的人们,闲时吃稀,忙时吃干,一家人平平安安活到新一轮的粮食入仓,就是一个伟大的胜利。

这样的家庭,脆弱的经不起半点风浪,或一场大病,或一次灾荒,就是灭顶之灾。

云起不知道这对父子到底遭遇了什么,但总归都是“活不下去”这个结果。

活不下去,就要有所取舍,或卖房卖地,或卖儿卖女,或丧失劳动能力的老人,自己走入风雪之中……

于是才有了这样一幕,瘫痪在床的老人将儿子骗出去,威胁媳妇将自己拖出去等死。

媳妇虽然应了,却不肯将他扔在荒野之中,而是带到了偶有行人的官道旁,老人虽闭目等死,却依旧竭力维护着儿子媳妇的声誉,不许人将“不孝”二字,放在他们头上……

老人瘫痪多时,却衣衫厚实,面目洁净,无馁饥之色,可见他口中的“儿子儿媳都孝顺”,并不是虚言,既然儿媳是真的孝顺,又怎么承受的住“害死公公”这种事,邻居的鄙夷,丈夫的痛恨,还有自己内心的痛楚……她怎么活的下去?给丈夫指明公公的方向之后,唯有一死了之。

云起精通相术,一看男人面相,便知道他妻子已然离世,所以才拒绝了普泓送他们回去的建议。

想到那对欣喜如狂的父子回到家中,会承受的打击,云起不敢看,也不忍让小和尚们看。

云起有时候真的很不明白,这样的小人物的生死挣扎,与那高高在上的皇位更替、权利争夺,到底孰大孰小。

前世的时候,顾瑶琴曾用一句“恨不生在帝王家”,来安慰刘钺的失落。

云起却只想骂一句:“去你妈的恨不生在帝王家!”

他回头再看了眼那对父子离去的方向——若是他们能早到片刻,若是男人再迟回家些许,也许那个贤惠孝顺的女人,就可以活下来,那对父子也不会在悔恨中度过余生。

原本善良和睦的一家人,便可以和和美美的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只是这世上很多东西,一旦错过就再也不能重来,何况是生命。

云起忽然脚步一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内功已有火候,几近寒暑不侵的他,忽然觉得寒意透骨、冻彻心扉。

前世他十三岁遭劫,数月后离庄,然后又过了两年,传来那个人的病故的消息。

那个时候,他多大来着?十五岁,还是十六岁?

现在他多大来着?十五岁,还是十六岁?

他是不是已经病了?他会不会已经死了?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他极力的驱赶着这个念头,心中的惶恐却在不断扩散。

生命一旦错过,就再也不会重来了,云起。

也许再也见不到了,云起。

不要!

不要!

我不要!

第24章

所有和尚中,普泓最为心细,见云起忽然脸色煞白,神色惶然,忙低声问道:“小师叔,你怎么了?”

忽然心中一惊,急声道:“不会是师叔祖他们……”

云起的变化来的毫无预兆,由不得他不想起自己这位小师叔的“神算”之能:小师叔一向冷静,能让他这么失态的,也就寺里的这些人了……莫不是忽然感应到了不好的东西?莫不是留在山上的长辈们出了什么事?

云起闻言,抬头愣愣看了他一阵,却慢慢缓过神来,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神色渐渐镇定,直至如常,道:“不是……没事。”

普泓微微松了口气,却见云起又道:“我们走快些,就在前面的小镇落脚。”

普泓点头,也不追问,催促了小和尚们一声,加快步伐。

云起占卜向来随意,丢根树枝、看一眼飞鸟,便算起了卦了,慎重时大不了丢几颗铜板。

他一向觉得,如沐浴更衣、斋戒焚香等,其实对占卜没什么用,老天爷不会因此就给你更多的提示……但现在他却觉得,老祖宗传下来这些东西,不是没道理的。

老天爷虽然不吃这一套,但占卜的人却需要。

在温水中好好浸泡一下,穿上舒服干净的衣服,点一炉清淡的佛香,的确可以舒缓精神,宁心静气。

云起的性情,用大和尚的话来说,说好听了,叫心静,说难听了,叫冷漠,冷漠的可以将自己的事,都用旁观者的心态去看。只是他的冷漠藏的很深,如不靠近,便感受不到。

偏生要读懂老天爷的意思,除了灵气悟性,最重要的,便是这种宛如置身事外的冷漠,或者说心静。

只是此时此刻的云起,慌的若不是普泓提醒,连自己会占卜都忘了,如何还能保持心静?

于是生平第一次需要起这些东西来,于是开始沐浴、更衣、焚香、静坐。

足足一个小时之后,他才取出和尚传给他,他却很少使用的两片古老龟甲,闭目片刻后,掷在地上。

——平安。

“平安。”

忽然的轻松让云起感觉到一瞬间的虚脱,手脚仿佛被抽干了血液一般无力动弹,好一阵才开始慢慢恢复。

云起捞起龟甲,又丢了一次。

“康健。”

云起最喜欢问老天爷的,便是这种最最简单的“是”与“否”的问题,因为这样答案最明晰,解读起来丝毫不费脑子,也不会出现歧义。

平安。

康健。

既是平安康健,那他前世的病又从何而起?

这种注定想不出答案的问题,云起没花时间多想,出门去厨房找东西吃——从中午到现在滴水没沾,都快饿死了。

第二天的云起,便恢复了正常,和小和尚们一样笑嘻嘻的赶路,唯有心最细的普泓,能偶尔从那张脸上,读出几分类似于近乡情怯的忐忑,顿时心疼的厉害:自家这位小师叔虽然看起来稳重,但到底只有十五六岁,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却要挑起重担,离开师长的庇佑,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中生活,怎能不忐忑不安?

因他们是皇帝的“贵客”,所以一般都住在驿站里。靠着侍卫身上的腰牌和公文,不管去哪里,总能得到最高的待遇,住的宽敞又清静,饮□□致,服务周到。

只是这次投的驿站,还未靠近,就听到里面喧闹的哭声。

原本哭声不该用“喧闹”两个字来形容,只是里面哭的人太多,大人孩子老人都有,又各哭各的伤,各诉各的苦,各骂各的天,便显得喧闹了起来。

虽然乱糟糟的听不真切,但那哭声中各自的绝望凄苦汇聚在一起,越发让人不忍猝闻。

驿站的官员远远的侯在门外,赔笑着将他们朝后面院子引,赌咒发誓说后面院子绝对清净。

小和尚们心肠软,只在门外听个声都要掉眼泪了,只是长辈没开口,才没敢擅自进去,却忍不住要问个原由。

这事倒不用驿丞解释,先一步来探路的侍卫早就打听清楚了:昨儿夜里有百姓取暖不慎,将自家的房子给点着了,又因为取水不易,救援不当,眼睁睁看着整一条街都化为了灰烬。

这一场大火,死了足足二十多个人,剩下上百人无家可归,有的甚至连一件棉袄、一床被子都没抢出来——这种天气,别说吃饭的问题,光露宿街头就能要了他们的命。幸好县老爷慈悲为怀,将他们暂时安排在驿站,这才刚刚住进来,所以难免吵闹。

虽说许他们住这儿,但驿站的上房都是给官老爷留着的,自然不可能让给他们住,只能安排在那些专门给马夫、下仆等住的地方。便是这些地方,也不敢让他们占完了,是以最后只能上百号人挤在一个大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