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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女(18)

公子小姜的话一说完,几位谋士纷纷靠近船坞,挑灯去看那船的吃水线,果真如公子小姜所言,皆是差不多。

凤离梧并没有如那些谋士般往前去看,而是安稳地坐在船坞简陋的屋棚里,接过侍卫加了炭的暖炉,长指摩挲着上面的花纹,那一双凤眼总算是能正眼看她了。

他语调平平道:“你方才所言,其实皆是与那婆子聊天所获,却能由此推断出精铁的下落,也算是睿智……只是孤想不透,你最后用算盘算的是什么?难道是船驶出的水程?”

姜秀润完全没想到太子殿下会问她这个,便老实说道:“并没有计算什么,只不过演示了一番指法,倾尽所能向殿下展示我会的本事,也不知殿下觉得是否可堪一用?”

一向冷冰冰的凤离梧,生平难得地被她逗笑了。

长相妖孽的男人,眉眼舒展露齿而笑,那等风采叫人看得有些微微发愣。

第15章

姜秀润有自知之明,她方才之言,并没有替皇太子解决了什么挠头的围困。

而当她推断出装铁的船早走时,凤离梧也没有露出惊异之色,可见是早就知情的。

若她猜得不错。旁边那艘跟梁国粮船差不多的船,应该是凤离梧授意安排的,就为了不用打草惊蛇,便推断出船上的货量。

至于接下来追查精铁的事宜,这位太子也应该是心里有数,自有安排。

所以这次来船坞,除了将她冻个半死,又考验了自己养的那些个谋士门客外,真的是全无用途。

总结下来,便是做个位高权重的皇太子门客真不容易!

可怜那几位谋士,不经意间便显露出自己的蠢笨,也不知太子以后可否还会重用他们。

不过在太子如回光返照般的露齿一笑后,姜秀润总算渡劫。

许是对着船坞吸够了冷风,凤离梧对着姜秀润道:“你今日莫回质子府了,暂且在太子府上歇宿,待得你府宅清静了,再回去吧。”

姜秀润不知太子准备如何让自己府宅“清静”,犹豫了下开口道:“府上还有兄长和几位忠仆,未知能否不惊扰到他们?”

凤离梧懒管这等子细碎,只站起身来道:“此事由秦诏负责,君若有什么不放心的,与他讲吧。”

明明知道自己与姓秦的不和,可是凤离梧却便将关系到自己生死的大事交付给他,也猜不出这位太子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当凤离梧松口表示护佑自己的安慰后,姜秀润的危机却并没有化解。

这秦诏知道了自己的女儿身,却秘而不宣,这就像悬在头顶迟迟未落下的铡刀一般,叫人寝食难安。

太子府甚大,管事在西宅给她找了间屋子,还唤了一名小厮伺候她的起居。

姜秀润并非男子,怎么肯让小厮近身侍奉?

所以让他端来热水后,便挥手示意他回去自安歇去了。

在船坞那没有手炉,两只手冻得有些发麻。前世因为在浣衣局里,手冻伤的缘故,就算后来得到了细心的将养,到了冬季也会再犯。

现在她的双手白皙如旧,但今日遭受的寒意却唤起前世的不堪记忆。

姜秀润缓缓将手浸入盆中,默默提醒自己,前世的种种不堪,今世绝不再尝……

就在这时,她听到自己居住的侧院有房门响动的声音。

不大一会的功夫,在鹿鸣台下冻了两个时辰的秦诏推开门走了进来。

原本就不大的屋子,在高大的男人走进来后,顿显逼仄。

他进来后也不说,只目光炯炯地瞪着姜秀润。

这一幕,与前世的情景何其相似!

姜秀润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前世的她一直被兄长庇佑,全无自保之力。当秦诏深夜闯入她暂居的木屋时,也只不过是无助地哭喊。

她默默提醒自己,自己已经不是那个羸弱的少女了,所以静默了一会,直到秦诏欲往前靠近时,才慢慢用手巾擦手道:“小厮正在烧水,屋内暂无热茶,若是不介意,请君饮些凉的吧。”

这话既说得客气,也是提醒秦诏这是太子府,一会还有小厮会进来,让他切莫恣意妄为。

这秦诏是听闻姜秀润暂居在太子府后,便寻了借口径直来找她要外袍的。

可是进了屋,看那扮作波国小王子的女子正端坐在盆架前洗手时,也不知是入夜灯光迷离,还是人影太过纤弱,他的心内竟潜滋暗长些个别的什么东西,痒痒的骚动……

不过还没等他琢磨清楚自己想什么,那个女子便泰然出声了。

这一声倒叫他晃过神来,只坐在她的屋子里饮着凉茶。

姜秀润心有警惕,擦完了手后,手一直没有离开自己的袖口,里面藏有匕首,若是秦诏图谋不轨,她便豁出性命不要,也绝不会叫他再得逞。

秦诏两腿微叉,舒服地坐席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最后问道:“为何如此?”

姜秀润知道他是问自己为何女扮男装,只正襟危坐,也不看他,启唇道:“不愿随了父王的心愿,也方便些。”

秦诏紧盯着她道:“那国书……”

姜秀润怕那贼精的皇太子到处安插眼线,这里隔墙有耳,二人的对话万一传到太子的耳中便大不妙了。

当下连忙拦住了秦诏的话头,只道了一声“嗯”,示意是她做了手脚。

秦诏此时倒是少了以前每次面对她时的阴阳怪气,只意味深长的又细细打量她道:“你的胆子可真是不小啊!”

姜秀润没有说话,可是心里却隐隐不安。如今自己的大把柄算是落在了秦诏的手上,他这人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好色这一样是狗改不得吃屎的。

他不告知太子,自己便被他拿捏着,这样下去,可不是她这一世想要活的自在。

那秦诏见姜秀润久久不说话,长长的睫毛轻轻垂下,投下如扇面般的阴影,又是一阵心痒,他想跟她靠得近些说话。

可就在这时,太子的近身侍卫却来此处找寻秦诏。

秦诏做了隐瞒太子之事,本就有些心虚,见太子特意派人来寻,更不敢久留,便随着那侍卫出了姜秀润的房间。

当他来到皇太子的书房时,凤离梧正在低头批改奏折——父皇的身体“不适”,现在大部分的国事皆由他来处理,有时熬夜再所难免。

见秦诏进来,凤离梧倒是放下了笔,揉捏了下高挺的鼻梁,然后看着他道:“听闻秦太师已经为你寻了一门亲事,江西徐家的女儿,端庄守礼,堪为良妻,先自恭喜了。”

凤离梧所说的秦太师便是秦诏的父亲。

秦诏原本是不在意自己所娶何人的,反正父亲挑选的绝不会差哪里去。可是现在他却不由自主地挑剔着,父亲为自己选的女人可有那一身腻滑的肌肤……

凤离梧见他闪神,倒是猜出了他的心思,只淡然道:“你跟孤甚久,在孤的心中,你亦如兄弟一般。若只是消遣,那些个虚凰假凤戏耍一下倒也无妨,可若传扬出去便不妥了。那徐家注重儒礼,你父亲苦心求来的姻缘,自当珍惜。”

今日下午,那二人在恭房的异样被他看在眼中,原是没有什么。可是秦诏今夜本不当值,却特意眼巴巴地回府管那公子小姜要衣服……

这哪是寻仇,竟有些二八少年郎黏腻少女的劲头!

若是二人皆是同道,他本懒管,但观那姜禾润分明是惧怕秦诏甚多。他小时因为生得肖似母后,又身在冷宫,没少被那些个嚣张下作的太监逗弄,自然对那公子小姜的处境带了几分天然的同情。

既然那波国质子还可堪一用,给他些庇护也无妨。是以才特意命人叫来秦诏,敲打下他这位爱将,以后少围在那姜禾润的屁股后面转。

秦诏初时听得云里雾里,到了后来才恍然,原来太子竟然误会自己贪恋男色……这是从何说起?

他急急想要辩解,可是凤离梧觉得自己在这些红尘俗事上耽搁甚久,不欲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