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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女(36)

而季秉林也觉得这位来办事的太子少傅虽则年轻,可是见闻甚广,自己无论说些什么,他都能接续上来,而且贵为太子少傅言语间对自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吏也多是敬重,倒叫他有些受宠若惊。

结果两人相见恨晚,这一聊,姜秀润便忘了时间。

直到太子来找,才惊觉自己竟然聊了这么久。

凤离梧原本并无责备少傅之意。

他的这位少傅,想来是在波国王室里娇生惯养长大的,秉持的处事哲学是能不吃苦,便不吃苦。

今日虽则暖阳高照,但风硬天寒,他大约是耐受不住,跑到工部来取暖了。

原先想着叫上他,一并上车便好。

谁想到心血来潮,凤离梧想顺便跟工部主司交代修建粮仓一事,待路过门房,却见他那位男女不忌的少傅正跟一个儒雅的青年聊得正热。

观那神色,一双眼里满是欣喜,竟似男子看得心爱之人的喜不自胜。

……原来那秦诏的话,并未掺假。

这个公子小姜不但好男色,而且朝秦暮楚,毫无专情可言,博爱得很呢!

第27章

按理说,幕僚有些个什么爱好,只要无伤大雅,他这个做太子的当有容人之量。

可此时凤离梧心里却隐隐生起了闷气,只觉得这少傅表里不一得很,这样的人忠心可会长久?

再说姜秀润匆匆跟门房里的几个小吏辞别。因为跟季秉林约了后日替她的哥哥姜之考学功课,又匆匆抓起门房里的一颗竹炭,在桌面写下府宅地址,这才出来。

若说先前还好,可待看那少年抓着竹炭给那个青年留下地址,又千叮咛万嘱咐才出来后,凤离梧心内的火气腾得一下窜得老高。

当下也不理会跟过来的姜秀润,一路径直去了工部找主司问话。

而姜秀润倒是没想到太子是看自己不顺眼,只以为凤离梧是在朝堂上看到他那不省心的父王,说不得被气得动了肝火。

于是只跟在后面也不多言,想着一会回府,若太子无事吩咐,自躲起清静便好。

可等到回府后,她跟太子请示回转自己的院中,那太子仿若没有听见,只冷着脸坐着看书时,姜秀润才隐约觉得太子的邪气似乎是冲着自己来的。

眼看着凤离梧是要自己长跪书斋的意思,姜秀润舔了舔嘴唇,决定不受这个鸟闲气,只开门见山问道:“殿下可有对在下不满之处?”

凤离梧冷冰冰地问:“哦,君认为自己何处会让孤不满?”

这种岿然不动的盘问方式,最是刁毒。

但凡是个心智脆弱的,都会心内忐忑,一时想是自己暴露了女儿身,还是被人发现中饱私囊,贪墨了办宴的金?

可是姜秀润岂是等闲之人?心内虽然陡起波澜,面上却波澜不兴道:“在下愚钝,还请太子明示……”

不是凤离梧故作莫测高深,实在是他今天心内的郁闷也一时难以明示,总不能说:你先前喜好的男色明明是孤这一类,为何转变甚快!

被姜秀润这么一反问,凤离梧也知道自己今天冲着姜少傅发火有些莫名其妙,可又耐不住心内的不适,便道:“今日在工部那,你跟何人聊得尽兴?”

姜秀润眨了眨眼,心道:难道太子也知那季秉林乃是惊世奇才?以为自己与季秉林熟识却不向他举荐,有嫉贤妒能之意?

这么一想,她马上从善如流地道:“回太子,那小吏叫季秉林,银华淮西人,在下也是今日与他熟识,可是观他谈吐,除了熟谙水工河道,更是对西北一带的民情颇多了解,在下记得,昨日殿下曾问过府中幕僚可有懂得西北雨季疏导水系的,却无一人,若是殿下得空,还请考量此人,可堪一用。”

季秉林在上辈子,乃是端庆帝一手提拔上来的人才,与太子一党一向不甚对付。姜秀润也原本无意为凤离梧引荐什么良才。

可是凤离梧此时问起,自己若是藏私,恐怕又要被这个疑心病甚重的太子猜忌了。

凤离梧听得一挑眉毛,表情却不见缓和道:“哦,孤观他面相俊秀,不类英伟丈夫,当真内有韬略?”

姜秀润微微惊讶地看着太子,迟疑道:“殿下许是站得远,没有看清,这位季先生最近生火,面有痘疤未愈……那俊秀,也还差一点吧。”

不过这话一说完,姜秀润便后悔了。这种抓人的美丑不放,爱品头论足当真是女子才有的毛病。

太子不过顺口一夸,她却执拗着要论出个真美假美,简直饭食吃的太饱撑到了!

可是她这话一出,凤离梧堆积在眼角眉梢一下午的阴霾却渐渐吹散了,他站起身来,走到姜秀润的近前,话语里的冰意也退了几分道:“孤昨日不过随口一问,君却记得这般清楚,有劳少傅费心,改日,孤便叫那季秉林来府上。”

被姜秀润一说,凤离梧也是后知后觉才想起那人的确面部不甚光滑的样子,实在算不得俊美。

心内莫名的郁结一开,爱才的太子殿下重临人间,只和蔼地与姜秀润道:“君随孤行了一日,也是乏累了,去歇息去吧。”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姜秀润虽然不知今天的太子的阴晴变幻究竟因何而起,但既然太子总算是心情转好,她也赶紧退出书斋。

等回到了自己屋内,先在浅儿的服侍下梳洗完毕,然后便从里怀掏出工部的图样,核算着木料土方,看看能捞到几多油水。

可惜这么肥腻的肉,却不可尽吃完。算着波国新使的脚程,她该如何离开洛安城也要赶快计划周详了。

姜秀润的计划很简单,等波国的那位质女前来时,自己向太子请示出城百里相迎。太子必定同意。

到时候她与兄长借口去迎接质女,在半路发生些意外,毕竟世道不太平,山匪一类也是经常出现的。

而自己与兄长“死”去后,便一切水过无痕。那波国的使节也不用担忧,他们必定事先都得了申雍的嘱托不会说破自己的秘密。

到时候,自己与兄长也会有新的身份,去他国定居,再不问那些是是非非。

而说服兄长的理由也很简单,只要说自己的秘密快要被太子发现,兄长也必定为了保护自己,同意诈死。

这么想着,姜秀润缓缓地长出了一口气,决定明天起得早些。张罗太子府的翻修工程浩大,有无数的暗扣金银等着自己来拿,多捞一笔是一笔。

这么想着,她钻入被子,惬意地伸了懒腰,恬然酣睡。在梦里,她在一处满是花儿的山坡上冲着哥哥笑。

太子府翻修府宅的事情,很快在洛安城里传遍了。

虽然关于太子妃的名单一直秘而不宣,可是那府宅里做工出来的工匠说得明白——有一处住宅,墙面加了椒粒,外面罩抹了羊乳,显然是皇室大婚时,婚房的做派。

那屋宅修缮得极美,用料甚是考究,据听闻,就连家私也一并订购了新的,甚至连婴孩的摇床小马都是配套的古香檀木。

这般准备周详,莫不是太子迫不及待要让新娘显怀,这是要入府便三年两抱才对!

贵人们说闲话的功夫,正在国师夫人府上。

一众的贵女们正在围着韩国田姬,一路殷勤恭维,只有意无意地说着太子对未来太子妃的用心,若是能嫁给太子,当真是叫人艳羡呢!

田莹也是满脸的春风得意。这些日子,不见太子松口,她心内也是焦急,幸好自己的姨父着人打探,才知太子似乎是属意自己,似乎跟自己的父王也暗自通过书信了。

虽然太子秘而不宣,可是那翻修府宅的工程浩大,而那太子眼前的红人,姜秀润更是有意无意探问自己喜好。据说那卧房的床幔布料,尽是燕国才有的锡沪锦缎……

少傅这般暗示,她如何不知其意?

当下也是心内喜不自胜,一心一意等着太子昭告天下,她荣登大齐太子妃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