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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女(46)

不用深思,必定是曹溪所为。

田莹愤恨之余,更觉得太子的心思难测。

而现在看到凤离梧望向姜秀润温和的眼神。更叫她满心狐疑——若是太子真心爱慕自己,就算不事后寻个理由将公子小姜打杀了,也不至于对他如此好吧?

还没等想明白,宿敌曹溪便走了过来,冲着她皮笑肉不笑道:“妹妹可曾听说,你我将来要共同侍奉殿下,还望跟妹妹你多修习一番,如何侍奉殿下呢!”

田莹听得也没好气,她的确是听说曹溪在入选之列,以后有这女人在太子府里,想想都是满心赌气!

匆忙应付了几句后,她再抬头,却不见太子与那公子小姜的身影了。

这让几日来一直不得见太子的田姬愤恨得直跺脚。

再说凤离梧,看他的少傅只是胃肠不适,并无大碍,可犹不放心,便让姜禾润速速与他回府找寻郎中验看。

等出了法场,姜秀润就缓过来了,只跟太子说下午书院有书画课,先生严苛,不许学子缺课。

其实,也不是她想上课。只是听闻,下令处死魏国质子的,正是在她身边嘘寒问暖的这位殿下。

鼻息间的血腥犹在,她想避一避这位储君,冷静地思考接下来的出路。

可凤离梧却真的以为少年惧怕了先生。

他眼眉微微一挑,顺手从马车隔板上取出一块书写文书用的绢,铺在为马车特制的小巧书案上,取过笔龙飞凤舞地写起请先生准假的信笺,待得写成后,又取过太子名头的印,沾了红泥,咣当的一下盖在绢上,将绢投入姜秀润的怀中。

姜秀润有些懵懂,不知太子做什么,打开绢看到上面写着:“太子少傅身有不适,今日无法入院上课,请先生谅解,异日拜见先生再行讨教。”下面是鲜红的太子印。

凤离梧说道:“你且随我回府,派人将绢送到书院就是。”

姜秀润看后一时哑然,她实在未料到太子居然亲手书写准请先生给假的信笺,还盖了太子印,也不怕吓到了先生。

但是太子毕竟是为了自己着想,她也说不出杀鸡却用了屠龙宝刀之类的话。

于是便这般回了太子府。

没想到,那给她瞧病的郎中也不怕事大,竟然说太子少傅恐怕是受了惊吓,非要给她砭石排毒诊疗……

那砭石,需要脱掉衣衫露出后背,用烧得温烫的石头拍打刮蹭后背,温温热热的,的确是舒服。

以前,在她小时,若是感冒风寒,母后还会亲自为她砭石。

可是此时郎中便叫她立时脱衣服,而太子也不见想走的样子,她若从了,还不如找块大个的石头撞死!

倒是一旁的浅儿机灵,在一旁开口道:“我家小主人皮肤稚嫩,不禁磋磨,以前曾经砭石,但却被起了满身的疹子,敢问郎中可还有别法子?”

姜秀润听得暗暗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未来震慑诸国的女将军,临危不乱,信口开河,果然有大将风范!看来下个月浅儿的例钱,还要再提一提。

于是郎中便开了服安稳心神的汤药,嘱咐姜秀润待会热滚滚的饮下。

浅儿跟着郎中配药煎药去了。在旁边一直沉默不做声的凤离梧突然淡淡开口道:“君并非胆小之人,今日何故这般失态,莫非,你有与魏国王子一般的心思?”

姜秀润心内如雷敲鼓,却面不改色道:“殿下待我不薄,我为何会有那等心思?”

凤离梧紧紧盯着她的眼,慢慢道:“没有就好……须知若是忠心于孤者,孤定然不会负卿之热血忠心,可若有二心者,孤也不会对他心慈手软!”

姜秀润闻言,自然是又要在席上叩拜,感念自己跟对了主子云云,直到太子面色和缓,再次将她扶将起来,握着她的手,亲切地问晚上可要嘱咐厨子煮些细软好消化的?

待得姜秀润神色如常地与殿下又聊了一会,更是陪着他下了一局棋后,喝了煎熬好的苦汤药后,凤离梧才离开了她的偏院。

太子走后,姜秀润只觉得舌头已经苦得发麻。

浅儿洗好了梅子干,一颗颗地往她的嘴里放,酸甜的滋味,这才和缓了那股子药味。

她躺在席上,却是思索为何太子最后说了这番话敲打于她,莫非是察觉自己有逃跑的念头?若是如此,却是有些麻烦,看来有必要重新规划一番。

接下来的日子姜秀润白天去书院上课,闲暇时便思考如何人不知鬼不觉地离开齐国都城。

只是计划没有变化来得更快。

就在波国质女临近的日子,姜秀润的心越发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天,她刚刚入了书院,便看到窦思武等几个要好的学子朝她走过来,一把将她拉到了书院无人的廊下。

“姜禾润,你可曾听到消息?”

姜秀润眨了眨眼,试探道:“你所指何事?”

“还有什么事情?当然是波国质女的事情了!”

姜秀润屏住了呼吸,静等噩耗来临。

窦思武一脸同情地看着她道:“你别怕,这原是不关你的事情,太子也是明事理的,应该不会波及到你!”

那窦思武不但文笔没有章法,说话也不分轻重缓急,待得姜秀润的心都被他的话扯得七零八落时,他才颠三倒四地说出了重点。

原来他的父亲窦太守乃是洛安外城的守官。

今晨,他出门来书院时,无意听到父亲的下属向父亲禀报——波国进献的王女,在到达外城驿站后,大叫腹痛,然后郎中前来探病,接生下了个足月的婴孩……

这进献大肚子的质女,买一赠一的豪迈不拘小节,闻所未闻。他们波国这是将大齐强国的脸按在鞋板下磋磨,开了诸国进献质女的先河了!

魏国质子的热血未冷,也难怪窦思武担忧自己这位来自波国的同窗的安危了……

第36章

姜秀润在窦思武开口之初,本来暗暗提醒自己要力持镇定,无论听到什么都要波澜不兴。

可是此时听窦同窗讲述完毕之后,却呆立原处,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地反复问了句:“你……说的可是真的?”

窦思武用力拍了拍姜秀润的肩膀道:“话已经带到,君不妨与兄长商量,看看此事该是如何应对。”

姜秀润心知窦思武不是奸佞满嘴诳语之人,他既然这么说,定然是有根有据。

当下便急匆匆地去寻兄长,一言不发地将他拉拽出书院。

姜之不知妹妹怎么了,连声去问。可是姜秀润并不回答。

直到回到质子府,她才对兄长说了此时已在外城的质女干下的荒唐事。

姜之倒吸了一口冷气,跌坐席上,脸色煞白一片!

依着他对自己父王的了解,那送来质女的国书上必定又是谄媚之词一片,什么“容貌昳丽,长伴君左右”之类卖女求荣之词。

你若送来个貌美的少女也就罢了,可是一个刚刚产下婴孩的算是怎么回事?是羞辱大齐皇帝是收破烂货的吗?

一旦天子震怒,受波及的不就是他和妹妹这两个身在洛安城的人质吗?

想到这,姜之哭泣道:“父王这是怎么了!难道送来的王女是怀孕的,他都不知吗?”

姜秀润则在屋子里来回走动,迅速将一早放在兄长这的铰子和金搜集成一小包,然后穿戴好厚实的大氅,又揣好一早画下的地图,然后对兄长道:“哥哥穿好衣服,我们逃吧。”

既然左右都是一死,为何不在临死前尝试着逃跑?

她这几日的书画课,都是自己一人在书院里的静修室里度过的。别人花的是鸟兽鱼虫,而她则是比照着从太子府的采办那偷来暂用的过关碟牌,慢慢地细细仿照描画。最后还用萝卜依照太子府印章的式样也雕刻了假的。

这样的碟牌,她画下了足足有一沓。日期和名姓都是空白的,可以依照需求随时填写盖章。

此时她便迅速地当着哥哥的面儿,填写好四张碟牌,然后大萝卜沾红泥,手起刀落,利落盖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