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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女(7)

临行前,他望向姜秀润的恶狠狠的眼神,让她心内警醒。

小肚鸡肠的申雍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他留下的这些侍卫们也不甚可靠,迟早都是要替换掉的。

想到这,姜秀润先跟哥哥去看了自己先盘算好的宅院。

这是一座老巷子里的旧宅,庭院不大,但胜在房屋修缮保持较好,里面家具摆设也齐全。

姜秀润之所以选了这里,乃是因为再过半年,这老巷子的旁边将修建一所书院。名震诸国的大儒李夫子将来这里讲学。

到时候相邻几条巷子的屋宅价钱飞涨,将会住满各国求学的学子们。

临窗静听读书声,依墙浅诵圣人经。

这等子书香气十足的府宅,便是孟母三迁,求之不得之地。

哥哥也不过大了自己两岁,也正是求学若渴之际,若能跟随大儒学习济世做人之理,必定能改变不少!

这宅院此时价钱不甚高,前宅后杂院,外带小花园,还有西侧的马厩齐备,也不过是二十金。

这价钱以后是要上涨五六倍的,姜秀润甚至都没有讨价还价,很豪爽地与旧屋主立下字据,又去当地的官府过户的地契,盖了官章。

办好了地契手续后,姜秀润让侍卫将自己和哥哥的衣物箱子搬到各自的房间里。

安置家当后,她又叫来当地的人牙,准备选买了两名侍女。

人牙引她来到人市,让她亲自拣选。

只是那些个长相清秀的,她一一掠过,最后将目光落定在一对长相五大三粗的姐妹身上。那姐姐还好,只是妹妹长相太粗陋,竟然半边脸都是紫红色的胎记。

姜秀润死死盯看着她半天,开口向人牙询问这两姐妹的情况。

人牙原是不指望这两姐妹能有人买,见这位小公子问起,立刻忙不迭地说开了。

这对姐妹据说是从相邻的惠国逃荒而来,父母都饿死病死了,她们乃是卖身葬府,只要肯付两口薄馆钱,便可签下身契。

没等人牙介绍完,姜秀润便开口道:“就是她们俩了。”

这话叫两姐妹都甚是诧异。要知道这位衣着华丽的贵客是要选买侍女的。像她们这样的来自乡下逃荒女,大多是上不得台面,不过是挑水担柴的粗使丫鬟而已。

姜秀润付了钱银,便将衣衫褴褛的二女领回了府中。

叫白英的姐姐去伺奉哥哥的起居。而那个叫白浅的妹妹却留给了自己。

白浅明显比她姐姐要来得胆大直爽,待得换了衣服后,也是不卑不亢地鞠礼问道:“敢问这位公子,为何选我这等丑陋之人为侍女。难道公子身为王侯之子不怕人笑话吗?”

姜秀润心里道:就算天天逛人牙集市,也不见得能买到你这等奇货!

两口薄馆也不过五两银子尔,却能买来了将来名震诸国的无盐女将军——白浅,这是姜秀润出门前绝没有想到的。

这位将来乃是大齐太子的左膀右臂,一把横扫诸国的利刃煞神。

只是此时的白浅还很落魄,若不是因为她脸上的那块红色的胎记,姜秀润也是差点没认出来。

当然,姜秀润也不可能说出,你日后将会以女儿身参加武试,将一群男人打得屁滚尿流,拔得头筹,成为振国将军的话。

于是只微笑道:“我相信自己识人的眼光。”

那白浅也不再问,只手脚利落地替姜秀润收拾好屋舍,整理好衣物。收拾花园子时,看见小径间有几只硕鼠飞快跑过,不待侍卫反应,她八寸大脚狠狠落下,将四处逃窜的老鼠踩个稀巴烂。

只看得那几个侍卫面面相觑,觉得这娘们有点邪性。

第6章

不过姜秀润立在花园门口很是满意自己这位侍女的脚力。

她前世对这位女将军不甚熟悉,但也听过她的种种事迹,知她为人耿直,不是奸佞之辈。

一个身怀奇力,却在危难时也不肯自甘堕落为草寇劫掠财物,而是卖身葬父之人,自有做人的底线,有这样正直的人在身边,她也心安些。

安置了屋宅,还要款待贵客。姜秀润记得与刘佩的约定,虽然不知他是不是随口一言,但既然当初答应款待客人,便不可做失信之举。

于是在约定之日前,叫人去梁国的质子府送去写了新宅地址的名鉴,又买了乳猪美酒,各种肉食、菜蔬制成佳肴来款待客人。

白英厨艺娴熟,那乳猪上色均匀,卤得入味,剩下的肉食按照姜秀润的指点,制成了波国特有的炙烤美味。大盘小盘倒是波国与惠国的风味参杂,也算上得台面。

待到了约定之期。门前巷口传来车马的喧闹声。姜之作为好客的主人,带着姜秀润亲自站在门口迎接客人。

只是来的车马不光一辆,刘佩乃是呼朋引伴而来,在他的车马之后,还有三四辆车马。

当刘佩从马车下来后,微笑对前来相迎的姜氏兄弟道:“原本今日有几位友人相约释解几卷偶得的古籍书简,昨日收到名鉴时,又想起与你兄弟二人之约,干脆便将书会移至贵府,也正好替你引荐几位品味卓然,见识高雅之辈。”

姜之听了,笑着道:“贵客盈门,书香四溢,求之不得,还请公子代为引荐贵客。”

不过姜秀润在一旁却听得明白,原来是这刘佩忘了与她兄长的约定,今日原本另有他约,只是收到名鉴后才想起,为了不失信于人,这才将两个邀约合二为一。

她并没有作声,弱国波国质子在偌大的洛安城里,是无人肯放在眼里的。刘佩身为梁国的王子,却礼贤下士,肯与弱国质子交往,在别人的眼中那是贤德不势利眼的表现,若是此时发难,难免会让人觉得波国的王子小肚鸡肠。

不过在后面几辆车马下来人后,姜秀润终于看清了所有的来客,顿时后悔,若早知今日的客人竟然有那两个人,失信又有何妨?

原来在这下马的几位青年里,赫然有当今大齐的皇太子凤离梧!

而在凤离梧的身旁,正是秦诏。

不过这也不奇怪,刘佩与凤离梧原本就是姑舅兄弟,两个人在各自为政,争夺天下权势前,兄弟情深,哥俩甚好也不足为奇。

于是当他们走近时,姜秀润便一脸麻木地跟在哥哥身后,向皇太子请安问好,又恭请贵客们入府而坐。

那凤离梧向来是冷面示人,一张祸国殃民的俊脸常年挂着寒风,也看不出什么心情的好坏。

不过经过姜秀润的身边时,倒是瞟了她一眼。

毕竟在大殿上,以国书向他老子自荐枕席的人才并不多见。就算是不值得费心的弱国质子,也难免会留下些印象。

只是那日分明两眉若展翅而飞的乌鸦般叫人心惊,今日一看,却是眉清目秀,乃是翩然美少年一个。

这么一看下来,倒是觉得这个波国的质子可能并不如他之前所见那般的愣头青。

当凤离梧如矩的目光扫来,姜秀润心内都想掐死引狼入室的刘佩,若早知有太子前来,定然是炭笔涂眉,免得被他冠以“妖孽”之名。

而除了太子之外,余下的几个,也皆是洛安城内的名流雅士。其中大部分姜秀润都认识。

毕竟在几年之后,她便是这洛安城宴会里,最长袖善舞的那一个,与这几位曾饮酒吟诗,谈论诗词歌赋。

当初为了积攒人脉,她可是下了苦心在书本之上,虽然只是粗浅的学了些皮毛,可是跟当朝大部分连字也不识的女子相比,已经算得上是饱读诗书之辈了,叫当时的许多男人都大为惊叹。

但是姜秀润心知,自己肚子里的那点子墨水若是以男儿身示人,便有些根基浅薄了。是以当众位宾客入座,饮茶清谈时,她只在一旁静听,免得班门弄斧,沦为笑谈。

而哥哥也是如此,在附和说了几句之后,立时发现自己先前在波国读书太过粗浅,根本无法跟大都的雅士媲美,渐也不说话,也在一旁静听,时不时再指挥仆役端茶送水,免得显出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