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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丹心(11)

“我知道。”何羽白深吸一口气,“我比同学的年纪小很多,他们都让着我,与人沟通方面,不是我的长项。”

他那成扇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片阴影,从冷晋的角度看过去,完全是一副倍受打击的模样。

“慢慢来,你没事儿可以跟姚新雨聊聊,那家伙情商高着呢。”

“诶,主任你刚是不是夸我来着?”姚新雨从办公室里探出头,冲看向自己的何羽白笑笑,“何大夫,要不下班一起吃个饭,聊聊?”

何羽白愣了愣,不知是否该接受这突如其来的邀请。初来乍到,他是该交几个朋友,一起吃饭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可就他们俩人么?好像不是很合适的样子。

“吃狗屁!今天晚上你的班!”

冷晋抬手把姚新雨推回办公室。

下班时跟冷晋同一趟电梯下楼,何羽白和对方点了下头,默默地戴上耳机。刚才他看排班表了,四天轮一个大夜班,周六也得来。看起来冷主任已经把他正式列入病区骨干力量,可劲使唤了。

这是好事,何羽白心里挺高兴的,同时提醒自己要更加认真。患者的情况随时随地都在变化,稍有疏忽便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电梯到一楼开门,何羽白见冷晋挡在身前没动弹,摘下耳机问:“冷主任,你不出去?”

“我去地下停车场。”冷晋错开身,扶住电梯门,“明天见,何大夫。”

“明天见。”

走出电梯,何羽白重新戴上耳机,先去一楼的超市买了袋切片面包带回家。由于晕血,他无法处理肉类食材,久而久之也就不怎么吃肉了。自己一个人住也懒得开火,晚餐通常是做个鸡蛋芝士三明治解决。

正往大门走,他突然看到一辆开得飞快的摩托车,险些跟刚从地库里出来的越野车撞上。摩托车车身疾横着停住,堪堪与越野车的保险杠距离不到十公分。

冷晋拽开车门下车,冲摩托车手吼了起来:“这是医院!限速三十!”

摩托车手踢下支架将车支好,从座位上下来在冷晋面前站定,摘下头盔露出张年轻而精致的面庞。

“抱歉,大叔,吓着你了。”他不屑地勾起嘴角,左耳上的钻石耳钉在路灯灯光下反射出璀璨的光芒,“撞坏了没?撞坏了我赔你辆新的。”

听到对方管自己叫大叔,冷晋的额角绷起青筋。

“衍宇!”何羽白跑到摩托车手旁边,一脸震惊地拽住对方,“你不是下周才到么?”

欧阳衍宇将头盔换了只手,笑道:“想你了,早点过来不行啊?我可是直接从机场赶来接你下班的,感动不感动?”

说着,他扣住何羽白的脸,偏头吻上对方的嘴唇。

冷晋在旁边看得眉毛高低错了位。

TBC

作者有话要说:竹马竹马的打招呼方式,冷主任开眼了

第10章

从婴儿时期便相识,何羽白早已习惯了欧阳衍宇和自己打招呼的方式。一个并不浓烈的吻,仅仅是嘴唇的碰触。在外人看来这显得他们过分的亲密,当然,他们也确实很亲密。

如果不是时差问题,他们算是同年同月同日——甚至是同时出生的。但无论任何星象还是命理学大师也肯定无法解释,何羽白跟欧阳衍宇的性格为何会天差地别。

欧阳衍宇外放随性,何羽白则内敛谨慎,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成为最好的朋友。何羽白出国后到上大学前一直住在洛家,跟欧阳衍宇在同一个屋檐下待了四年,感情甚笃。

“咳。”冷晋在旁边咳了一声,打断这俩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的亲密举动,“何大夫,请告诉你男朋友,在医院里不能超速驾驶。”

何羽白赶紧用拎着切片面包的手轻轻推开欧阳衍宇,然后解释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对,我不是他男朋友,是未婚夫。”欧阳衍宇一把搂住何羽白的腰,“他从三岁起就答应嫁给我了。”

“衍宇,都是成年人了,这种话说出来不觉得丢脸么?”何羽白挂上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冷晋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三岁?小孩子过家家。

这时有辆救护车呼啸着驶进医院停到急诊楼门口,从车上下来的轮床上,有一位跟车大夫正跪在上面为患者不停地按压胸腔。冷晋一看,对何羽白甩下一句“帮我把车开回车库”,转脸朝急诊跑去。

欧阳衍宇不悦地问:“我去,这人谁啊,凭什么使唤你?”

“病区主任。”何羽白摸出家门钥匙,连同刚买的切片面包一起扔给他,坐进驾驶座拽上车门,从车窗里探出头说:“我也暂时走不了了,你先去我家吧。”

“喂,我还没吃饭呢,你就不能——”

“先吃面包!”

没等欧阳衍宇把话说完,越野车已经原地掉了个头,驶向地下停车场。

病区主任?甩着钥匙举着面包,欧阳衍宇微微皱起眉头。原来刚才的大叔,就是何羽白进病区第一天害他扔清创室里那个冷晋。

行,欺负我的小白,你给我等着。

冷晋正和急诊大夫一起抢救患者,突然感觉周身泛冷,寒栗爬满皮肤。但他来不及顾及自己的感受,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抢救中。所幸这莫名的恶寒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患者被诊断为急性心肌梗死伴心源性休克,需要进行冠状动脉旁路移植术,也就是俗称的搭桥手术。可令医生们头疼的是,患者的血压血糖都很高,又因为心脏问题长期服用洋地黄类的药物导致肝肾功能受损,凝血功能也不好,上了手术台,未必能下的来。

可如果是保守治疗,患者要在ICU里常驻。一天数千上万的费用,试问有几个家庭承担的起?而且对患者来说,住在ICU里天天听着仪器叫,旁边还动不动就死一个,早晚被折磨出神经病。

冷晋找家属谈话,向对方说明情况。动手术,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下不来手术台,另外百分之五十是患者至少有十年都不用再为心脏问题所累。

跟车来医院的是患者的儿子,听冷晋说完,他也拿不定主意。他反复地问冷晋,做手术是不是比保守治疗要好。

冷晋明白,这是家属希望借医生之口来做决定。他当然无法给出承诺,可对方纠缠不休,最后把他问毛了,拉下脸来冲对方吼道:“去跟你家里人商量,这不是我能做决定的事!”

旁边何羽白正在和麻醉科的主任讨论患者的手术方案,听到冷晋的吼声,他抬头看向对方。冷晋的表情阴沉得可怕,与之前在病房里安慰失恋女孩时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家属的情绪也爆发了出来:“你才是医生,我们又不懂!你都做不了的决定,我们怎么办?”

冷晋的一句“你说的是人话么”还没出口,手腕突然被何羽白攥住。赶在患者家属与冷晋吵起来之前,何羽白把自家主任拖出急诊抢救室。

冷晋的情绪起伏很大,刚刚跟家属争执时的怒气已消散,此时垮下肩膀,垂头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弯腰从自动贩卖机里取出瓶矿泉水,何羽白将其递给冷晋,轻声说:“冷主任,你刚刚……有些失态。”

接过矿泉水瓶,冷晋拧开瓶盖一口气灌下半瓶,叹息道:“我想起我妈了,她也是这种情况。可她的身体条件太差,上了手术台,十有八九下不来,就一直保守治疗。”

何羽白皱皱眉,问:“决定保守治疗的是你母亲自己?”

“她是想做手术,像她那样活着一点生存质量都没……”冷晋摇摇头,“我爸从国外请的专家团队制定手术方案,可讨论来讨论去,成功率最高也只有百分之二十,最后他决定不做手术。他说,我妈要是下不来手术台,他得恨死自己。问题在于,我妈也没坚持多久,要是她当时做了手术,现在可能还活着。”

沉默片刻,何羽白说:“做任何决定都有可能后悔,你不该为此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