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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丹心(120)

可没等他再抱怨一句,忽觉下腹一紧——宫缩。

眼见何羽白将手按在下腹,冷晋立刻紧张起来:“疼?”

“不疼。”何羽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点,“就是有点发紧。”

“走走走,赶紧回病区躺会儿。”冷晋说着,上手就要抱他。

“别闹了,我后面还有好几个号呢!”何羽白挣开他的手,“哎呀你别在这给我捣乱了,该干嘛干嘛去。”

冷晋根本不依他:“你回去休息,我替你看剩下的号。”

实在拗不过冷晋的固执,何羽白无奈起身,揣好手机端起水杯。正往门口走,他又听见冷晋在背后叮嘱道:“哦对,差点忘了,别烫头了啊,化学试剂容易致畸。”

何羽白回过身,气得想笑。

——就你是学医的?再说,结婚两年了,你什么时候见我烫过头?

TBC

第94章

连续高温预警, 天气热得蝉叫声都懒洋洋的。白天人都热得躲在办公室里,只要太阳一下山,环海路边的大排档便人声鼎沸。吃宵夜的人多,醉酒闹事、急性肠胃炎、酒精中毒的就多。没到九点,大正综合的急诊大厅里就热闹得像春节庙会般拥挤。

冷晋刚处置完个喝多了走路不看道、撞上摩托车的伤者, 又被护士站分过来一个脸上划了条巴掌大口子的主。伤口深可见骨, 看样子像是被玻璃或者利器所伤。伤者满口酒气, 说话时舌头跟含在嘴里一样。

“窝……绕红……妹八……征。”

患者说完,冷晋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我要缝没疤针”。这种缝合方式叫做美容针,行皮下连续缝合, 用可吸收缝合线, 最后的线头也埋入皮下。无需拆线,不留缝合针脚。但照这哥们的伤势,留疤是百分百的, 顶多是少几个针眼。

美容针缝起来很费时间,冷晋过半小时还得去导管室, 只好跟对方解释道:“要不给你转院吧, 今天我们这儿实在太忙。”

“凭……熟么!?”患者歪靠在椅子上,废半天劲眼睛才睁开条缝, “窝……咒摘……这……缝!”

“我只有半个小时时间, 有犯心梗的等着打支架呢。”

伤者胡乱地摆了下手:“换……换锅大夫!”

“现在只有实习生有空, 你缝么?”冷晋说着, 抓起座机听筒, 打算把实习生姜珩叫下来搭把手。

“睡遍!”

看伤者那样, 冷晋觉着对方大概没明白自己刚说的是什么。不过姜珩肯定不会丢他的脸,先前在手术室里他给过姜珩一次缝合的机会,见识过那勤学苦练出来的技术。

作为实习生,姜珩并不用值班,但他非常用心,每天都把当天所有人的管床记录看一遍,通常十点之后才离开医院。冷晋把电话打到病区,让护士站喊姜珩到急诊来干活。

“冷主任,您叫我?”

姜珩敲敲门进屋。他不算胖,却长了张福气满满的圆脸,使得他看起来肉嘟嘟的。平时在办公室里谁都喜欢揉他的脸,据说揉起来手感极佳,倍儿治愈。冷晋是从来没揉过,但他不止一次瞧见何羽白揉姜珩。按说姜珩还比何羽白大一岁,但那圆脸不显岁数,瞧着跟还没毕业的本科生似的。

冷晋朝已经歪在椅子上张着嘴睡过去的伤者偏了下头:“这个归你了,要缝美容针。”

酒精麻痹了痛觉,别说伤口感觉不到疼了,他琢磨着缝针的麻药都省了。

“我?自己干?”姜珩的语气有些紧张。

“对啊,没人盯着你干活不更轻松?”冷晋扯扯嘴角,“我给开了针破伤风,缝完记得叫护士给他打。”

姜珩攥着自己的白大褂,使劲点了下头。

从导管室出来,冷晋返回病区。护士站通知他,有位上午动完肾脏手术的患者,这会刚醒,抱怨不舒服。冷晋进病房,听患者说背上疼,就叫护士搭把手,扶着把人推过去。

病号服撩起来,他一看,眉头紧皱——消毒时用的碘酒把背上烧出一个大燎泡,是得疼。

叮嘱值班护士给患者清创、上红霉素软膏,注意护理,冷晋摇着头回办公室去歇口气。保不齐明儿又得接投诉,可碘酒浓度是统一配置的,不能说因为患者细皮嫩肉,就单配瓶低浓度的出来。再说浓度低了也没用,赶上这种事,无论医患都只能认倒霉。

进到办公室里,冷晋见姜珩还没走,过去敲敲对方的办公桌:“十二点了,还不回家。”

姜珩赶忙站起身,说:“我刚去缝针,今天的管床记录还没看完。”

“缝成啥样,我看看。”冷晋知道姜珩会拍照留念。其实绝大多数新手都有这习惯,曾经他刚开始上手缝人时也拍照,时不时拿出来比较一下,看自己的技术有没有进步。

姜珩点开手机,把缝合好的照片展示给冷晋。冷晋将照片放大,仔细看了一会,点评道:“不错,可以出师了。”

听到夸奖,姜珩松了口气。收回手机,他在冷晋转身往办公间走时,鼓足勇气问:“冷主任,还有一周实习就结束了,咱一区怎么还不安排面试?”

冷晋站定脚步回过身,表情平静地看着他,反问:“姜珩,其他人都到处跑面试,可我听钱老师说,你就天天在病区里待着,哪也不去。”

姜珩游移开与冷晋对视的目光,犹豫片刻后说:“冷主任,我知道一区两年没进过新人了,您要求高……其实我也走过几家医院,跟过几位主任,但我最佩服您……您就钻业务,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办公室政治,在您手底下干活,踏实。”

“妈耶,多少年没听人马屁拍得这么舒心了。”冷晋扯着嘴角笑笑,“不过实际情况是,不是我不搞那些烂事,而是大正综合有套良好的管理机制,评级和奖励,斗是斗不来的。确实,我要求高,不光基本功得扎实,还得吃的起苦,勤学肯练。现在医学博士生一抓一大把,但那眼高手低的,我可不要。”

姜珩点点头,他知道冷晋还有后话。

冷晋拽过把椅子,抬手示意姜珩也坐下。等彼此面对面坐定,他问:“你为什么学医?”

“我双亲都有自闭症,这您知道。”姜珩闭了闭眼,轻声叹息,“念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学校组织亲子日,要求必须是父母去参加,我爸他们就去了。结果第二天,同学们都开始嘲笑我,说我的家长是傻子……我那时还不太明白什么是自闭症,就知道我爸他们俩跟其他孩子的家长不太一样。我老爸总是傻呵呵地笑,我爸他从来不跟我说话……从那天起,我就立志要学医,想着将来总有一天要治好他们。稍微长大一点我才知道,自闭症治不好。”

他稍作停顿,观察着冷晋的表情,见对方很认真地听着,继续说:“冷主任,我不想说做医生有多伟大,也没太崇高的理想。就想着,做医生,等他们老到生活无法自理的时候,有足够的能力去照顾他们。”

“你家就你一个孩子?”冷晋问。

姜珩略显尴尬地笑笑:“嗯,外婆在我出生后让爷爷带我老爸去结扎了,怕老家儿岁数大了之后他们再有小的,带不了。”

“也是,都不容易。”冷晋点点头,“姜珩,今年我是打算留你,但决定权不在我这,你还得通过院里的面试。而且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大正综合是出了名的严格。我一直拖着没安排面试,也是希望你能先多去几家医院试试,给自己留条退路……可没想到你还挺固执,就认定我这了。”

姜珩咬住嘴唇,双手抵在膝盖上,身体呈现出紧张的状态。事实上他读研究生时的导师很早就叫他去其他医院面试了,也给了他保证。但他就是想要留在这,至于真正理由,却只能埋在心底。

毕竟冷晋已经结婚了,而且何羽白还是那么善良的人,他绝不可能去破坏人家的家庭。他只是想趁着年轻任性一次,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待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