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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丹心(135)

“多久疼一次?开几指了!?胎头下来没?胎位正不正?羊水破了没?是清澈的还是浑浊的?”

被连珠炮似的问题穿透耳膜,冷晋干咽了口唾沫说:“三四分钟左右,还没破水……”

何权等了几秒,见冷晋没回答其他问题的意思,当下吼了起来:“你进没进过产房!?”

“快二十年前的事了……”冷晋搓搓额角,“爸,你就说,我该干嘛?”

“先看开几指了!”何权说着,听到楼下传来按喇叭的声音,赶紧往电梯间跑。

冷晋想起后备箱里放了个急救箱。自从之前在高速休息站碰上那个过敏的孩子后,他就常备了。拽出付手套,冷晋等何羽白忍过一波疼后进行指检,惊讶地发现已经开到三指左右。

“爸,开三指了!”冷晋冲放在座椅上的手机大喊。

“让他别使劲!侧躺着!”何权的声音通过外放传出来,“过半小时再检查一下,我先上车了!”

冷晋用干净的手挂断电话,坐到车座上让何羽白侧躺在自己腿上。尽管他自己很紧张,但还是尽可能的放缓声音安慰何羽白:“没事儿,初产,时间长,一会爸他们就到了。”

想起来时高速出口堵得那水泄不通的样,何羽白真心不觉得这安慰有任何效果。

果不其然,一个小时后,何权打来电话,还堵在高速上。已经开到五指了,按何权的经验,后面只会越开越快。听到电话里传来儿子压抑的呼痛声,他是恨不得振翅而飞,奈何没投个带翅膀的胎。

“冷晋,你给我听好了,两个小时后我们要是还到不了,你就人工破水,增强宫缩加快产程,憋久了孩子要出问题。”

这话不用何权说,冷晋自然是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但急救箱里没有破水钳,倒有把镊子,但不够锋利。好在冷晋这会脑子还没急晕了,他下车拿出千斤顶把车顶起来一截,再卸掉个轮胎露出轴承。找了块石头压住油门,在高速旋转的轴承上把圆钝的镊子打磨尖锐,再泡进装了酒精的托盘里消毒待用。

何羽白见他连金工的活儿都干上了,想笑却疼得笑不出来,只得使劲揪住对方的衣袖。

何权一会一个电话,堵在高速上,他急得要命。郑志卿是打从听说这事儿开始就一句话也没说,始终凝着表情直视前方。

两个小时过后,救兵还堵在路上,冷晋只好依照何权的指示进行人工破水。这活儿头回干,又是自己媳妇,他比第一次上手术台握刀还紧张。当温热的水流滑过掌心时,他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跟着一起滚落。

何羽白是一点儿也顾不上冷晋的心情了,锐利的疼痛逼得他生生抓破了真皮座椅。何权在电话里指挥他怎么使劲也完全听不进去,自己胡乱用力,拼了命地想要求个解脱。

“小白!把脚蹬座椅靠背上,等有宫缩的时候,往下使劲儿!”

何权的声音已经很难压进何羽白的耳朵里了,他死死攥住冷晋的手腕,不管有没有宫缩都拼命用劲儿。

极度的痛苦,只为将新的生命带到这人世间。

车子还没停稳,何权就推开车门窜下来。路终于通了,而小小白也顺利降临于世。只顾得上看了一眼外孙女的情况,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他又赶紧爬进车后座去看儿子。

何羽白侧躺在后座上,身上盖着冷晋的外套。见到何权,他皱皱眉,硬挤出一丝笑:“爸,让你们着急了……”

“你们没事儿就行,来让爸看看。”何权本想扶正儿子的身体检查一下,结果刚扳了下对方的肩膀就听到一声惨叫,吓得他心脏病差点犯了。

郑志卿也听到了,立刻迈开长腿奔到车边,问出了几个小时以来的第一句话:“怎么了这是!?”

“用力过猛,导致耻骨联合分离。”冷晋在旁边做出解释,“我刚试着给他复位,可后座地方太窄,折腾不开。”

“——!?”

郑志卿是真后悔没带龙头手杖来。耻骨联合分离,尽管是韧带损伤但依旧会产生断骨般剧痛。让他的心肝宝贝遭这么大的罪,真是活劈了冷晋都不解恨。从姑爷手里跟抢似的抱过外孙女,郑志卿使劲运了口气,垂头亲吻那天使般的小脸,借以抚平自己内心的伤痛。

冷晋不敢跟他争,只好在裤子上搓搓手,对正跟何羽白嘘寒问暖的何权说:“爸,先送孩子和小白去医院吧,有什么话,等到了医院再说。”

“对,赶紧回医院。”何权从后座上下来,“冷晋,你开车带小白。郑大白,你抱孩子坐后头,我开车。”

看老头子那没出息样,抱着外孙女激动得浑身哆嗦,让他开车非得给开沟里去不可。郑志卿终于理解当年齐老为什么抱着小白不撒手了,正如他现在,抱着小小白也不想撒手。

何权进了医院就忙前忙后,直到安顿好儿子才终于歇下来喘口气。他进办公室端起保温杯,正要喝水,看到冷晋一脸惆怅地进屋。何权明白,冷晋这回也是心疼坏了。刚给何羽白复位分离的耻骨联合时,他看冷晋的眼圈始终是红的。

“坐那歇会。”何权朝沙发抬抬下巴。

冷晋坐到沙发上,双手置于膝盖缓缓搓动,看那样像是有话要说。经过一番激烈的心里斗争之后,他嗫嚅着开了口:“爸,小白这次受罪了,嗯……等放完假,您给介绍个靠谱的医生……我想……那个……结扎。”

“噗——”

何权一口水全喷他脸上了。

第105章 正文终章

姚新雨敲门进办公间, 瞧见冷晋人斜靠在沙发里,支着条腿踩在跟前的茶几上, 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他假装咳了一声,借以掩饰笑意。

冷晋扬起手里看了一半的病历,吊着眉毛斜楞他:“笑你大爷。”

“不是,主任, 我没笑, 现在我对您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姚新雨一张嘴就憋不住了,笑得直抖,然后被冷晋把病历板摔到了脸上。

昨儿冷晋请了一天假,今天早起看他走路跟鸭子似的摇摆, 阮思平就多嘴问了一句。得知主任那大义凛然的决定后,除了徐艳,在场所有有蛋蛋的人皆胯下一紧, 同时也都向冷晋表示了极大的钦佩。

徐艳倒是不用蛋疼, 她也夸冷晋来着。说没几个男人能跟他似的,有勇气为爱人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她还翻楞着阮思平跟姚新雨说:“光动动嘴皮子算什么,有本事挨一刀去。”

“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惜, 可这事儿……”阮思平直替冷晋蛋疼, 撇嘴抽气,转头问姚新雨:“姚姚,你以后打算扎上么?”

姚新雨也是一脸不知道哪疼的表情:“我有病啊?扎它干嘛?就指着这个让纪尧老实几天呢。”

“对哦, 现在他不用出外勤了吧?”阮思平问。

姚新雨点点头:“不用了, 也跟他们家老爷子商量了, 先调去派出所一阵子。”

“那就好,要不在缉毒口待着,忒让人担心。”

“嗨,再危险的活儿也得有人干。”

姚新雨说着,长长叹了口气。卫纪尧才调去缉毒口两年就已经送走三位同事了,有段时间人很崩溃。不过现在好多了,调回派出所,每天处理点儿家长里短的小纠纷,他也不用跟着每天把心都提在嗓子眼那。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则该珍惜当下拥有的一切。

应何权的要求——说是命令还比较贴切——何羽白出院就带着孩子回了齐家老宅,还把勺子也接过去了。之前冷晋光顾着忙活他跟孩子,顾不上勺子,只好托袁野帮忙照顾几天。

勺子对小小白表现出了极大的好感,几乎无时无刻不守在婴儿床边。小小白只要睁开眼,就算不哭不闹,它也立刻爬起来去找何羽白,叫他过来照顾孩子。何权看了,笑称当年该养条狗帮忙看孩子,省大事儿了。

小小白吃饱了便睡,不爱哭闹,夜里顶多醒一次,格外乖巧。她被郑志卿捧到了心尖上,何羽白经常看到自家老爸抱着勺子坐在婴儿床边的沙发上,不错眼珠的盯着小小白的睡颜,看个把小时也不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