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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丹心(2)

一看院长来了,阮思平堆起笑脸:“早,季院长。”

“早。”季贤礼将何羽白介绍给对方,“这是给你们团队新招的诊断专家,何羽白,何大夫。羽白,这是阮大夫。”

“早,何大夫,我叫阮思平。”阮思平伸手跟何羽白握了握。

真够年轻的,他想,顶多二十四五。要说能被评价为诊断专家,年龄倒过来差不多了,这人真有那么牛?

何羽白点点头,看到诊疗室里手上包着纱布的患者,匆匆错开目光。

“行,我那还有事,羽白,让阮大夫带你安排入职的事。”说着,季贤礼屈起手指敲敲阮思平的桌子,“跟冷晋说,不许欺负新人。”

“我们一向是相亲相爱的大家庭。”阮思平笑眯眯地说。

季贤礼出门之后翻了个白眼——相亲相爱的大家庭,呵呵,之前把犯错的实习生一脚从手术室里踹出去的,是你们冷主任吧?

“何大夫,冷主任交待,让你去清创室等他。”

阮思平从门后拎下件白大褂,笑着递给何羽白。余光扫到白大褂袖口沾染的暗沉血迹,何羽白皱了皱眉。

清创室,对他来说,是排在手术室之后的第二禁区。

“去主任办公室等不行么?”何羽白接过白大褂,用两根手指拎着。

“他办公室锁着门呢。”阮思平干笑,“不好意思,周一上午太忙,你看,这还有患者等着……”

咬住嘴唇内侧,何羽白默默点了点头。

清创室里有两个医生在,何羽白拎着白大褂进去,看到他们正在处理病患伤口立刻错开目光,搬了把凳子坐到窗边。很快刚刚那位找阮思平看诊的患者敲门进来,见另外两个大夫都忙,举着受伤的手直冲何羽白走过去。

“大夫,缝合是找您吧。”他边说边拆纱布。

何羽白蹭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急说:“不,不是找我,你等一等,他们马上就忙——”

患者已经把纱布拆了下去,将带着伤口和血迹的手举到何羽白面前:“先给打点麻药吧,大夫,疼啊。”

新鲜的伤口在眼前无限放大,何羽白顿时双腿发软,心跳加速,靠在墙上的身体晃了晃,“咚”的一声栽倒在患者面前。

“妈呀!大夫晕倒了!”

患者吓得大叫。

冷晋推门进屋,双手拍到季贤礼的办公桌上,把上面的东西都震得跳了起来。他在手术室里听说新来的“牛人”因为晕血扔清创室里了,气得差点在患者身上缝出个中国结。

“季院长,你弄个晕血的医生到我团队里,几个意思?”

“谁让你把人扔清创室里去的?”

面对冷晋的兴师问罪,季贤礼比他还气。这要让何权知道自己儿子进医院第一天就出故事,还不得掀了他的办公桌?

“他迟到了!”冷晋怒气冲天,“还医学院博士?花多少钱捐出来的?医生晕血!那不是跟消防员怕火、游泳员怕水一样!?怎么干活儿!?招这种人进来,不是砸大正的招牌么!?”

“何大夫擅长的是诊断医学,不是外科手术。有他的加入,可以降低误诊率、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创伤性探查。”季贤礼压下语调,“还有,冷主任,别忘了,你的医生执照也曾岌岌可危过。但招你进来,我并没担心会砸大正的招牌。”

冷晋表情紧绷,露在短袖手术服外面的小臂上明显浮起青色的血管。

“你好歹也四十的人了,遇事别那么急躁。”起身走到冷晋身边,季贤礼拍拍他的肩膀,“或者,你质疑我的判断力?”

冷晋摇摇头,皱眉说:“可他晕血,对医生这个职业来说,算是绝症。”

“知人善用,冷主任,我可以向你保证,何大夫绝不会让你失望。”

说着,季贤礼轻轻一笑。

“对了,早晨在地铁站,你们已经见过面了。”

TBC

第2章

绝大多数高智商的人都会有点小瑕疵,何羽白是打小就路痴,拐错三次弯才找到食堂在哪。盯着灯箱上的菜单琢磨了一会,他最后决定要份青椒土豆丝盖饭套餐。

“麻烦您,帮我把套餐里的汤换成四十度左右的温开水。”他对负责点餐的妹子要求道。

厨师为了调味,通常会在汤里加过量的盐和味精,喝完口干。

妹子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瞪着他——四十度?这吃饭呢还是看病呢?是不是得拿支体温计插进去测量一下?

何羽白最终还是得到了一杯滚烫的开水。他无奈地皱眉,将随身携带的一袋冲剂装五味散放到托盘里,等水温降下一些再冲。水温过高,会使冲剂里的有效蛋白失活,喝来无用。

他看了眼时间,估摸下水温,结合目前的室温,测算出大约十五到十八分钟左右,这杯滚烫的开水可以降至他需要的温度。

正低头扒饭,桌上多了个托盘。

冷晋把自己那份咖喱牛肉套餐往何羽白跟前一放,拽开椅子坐下。何羽白抬起头,用带有戒备的眼神回看对方。早晨在地铁站偶遇时的和平气氛荡然无存,胶着在一起的视线电光石火。

对视几秒,冷晋问:“患者出现金属音咳嗽并伴有发热、胸痛,考虑哪些病症?”

“纵膈肿瘤、原发性支气管肺癌、主动脉瘤压迫。”

何羽白明白,冷晋是在验证他的专业性。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面对面一问一答,以眼神和语调做武器。你来我往,任由面前热腾腾的餐食变冷。

“中性粒细胞减少的主要诱因?”

“细菌感染、放射线接触、再贫。”

“哪些酶指标异常可作为肝细胞损伤依据?”

“GPT、GOT、IDH、OTC、GDH。”

冷晋微微眯了下眼,继续问:“皮质类固醇激素可用于治疗——?”

“湿疹、神经性皮炎、银屑病、药疹。”何羽白说完抬起手,示意冷晋可以停下,“冷主任,您大可以把医学院里每一本书上教的东西从头到尾问一遍,我保证能考满分。”

口气挺狂啊。冷晋反手支住下巴,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何羽白,冷笑着问:“最后一个问题,你解剖课是怎么过的?”

置于桌面的右手神经质地蜷起,何羽白错开目光,视线越过冷晋的肩膀看向后方空旷的地方。

见何羽白不说话,冷晋也不追问,而是意有所指地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哈佛是私立校,荣誉校友遍布全球。何大夫,我知道你很聪明,季院长说你是IQ150的天才,但是——”

他微微向前倾过身,劝道:“我的团队以外科手术为主,不适合你。另外我相信你会成为一位好医生,但肯定不是在我这。”

说完,他端起托盘起身要走。

“我试过很多家医院,他们都和你说一样的话。”何羽白突然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努力。”

表情错综复杂了一瞬,冷晋想了想说:“看在老季的面子上,我给你一个月的试用期,但只要拖一次后腿——”

他指向餐厅窗户正对着的医院大门。

“您请自便。”

一下午冷晋都没有安排任何事情给何羽白,这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可他闲不住,坐在角落里的办公位上浏览住院患者的病历。大正综合医院的董事长是他父亲,这件事除了院长季贤礼以外再没人知道。

自从发现他晕血的毛病,同为医生的双亲都反对他学医,理由很简单——上天注定,你何羽白干不了这行。

父亲郑志卿安慰他说:“你很聪明,可以做任何事,不一定非要当医生。”

可何羽白有自己的坚持:“我唯一想做的,就是像你和爸爸那样,拯救生命。”

他买了本海伦凯勒的自传,《假如给我三天光明》,从美国寄给郑志卿。收到书,郑志卿确认儿子的决心后给自己做实习医生时的老师打了个电话,为他拿到一份就读哈佛医学院的推荐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