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妙手丹心(94)

不管怎么说,冷晋想,自己好歹又多了个亲人。

电话很快被接起,那边传来莫一凡激动的声音:“阿晋?”

“啊,是我。”冷晋实在喊不出“爸”来,他还没适应这陌生的关系,“你回来该提前打声招呼,我也好去机场接你。”

“不用不用,我知道你忙,没通知你就是怕耽误你工作。是我太唐突,跑去医院找你……啊,你是不是刚下手术,有吃饭么?”

“吃过了。”

冷晋听到一丝鼻音,自己的眼眶也跟着酸了起来。自从养母去世后,他鲜少收到来自长辈的关怀。冷宏武可不是那种没事给他打个电话问他吃没吃饭、睡得好不好的人,其他亲戚就更甭提了。

“哦对,我刚才看到何大夫了,他真好看,性格也好,还特别有礼貌……阿晋,我没跟他说咱俩的关系,就说我是你亲戚。”

“我跟他说了,等过几天,带他和你一起吃顿饭。”

“他喜欢什么?我给他准备份礼物。”

“不用麻烦,他什么都不缺。”冷晋笑笑。何羽白就喜欢看手术视频,这玩意莫一凡可没地方弄去。

“那怎么好意思,好歹也是……”听筒里沉默片刻,传来声无奈的叹息,“不过我这种人没资格在人家面前充长辈,阿晋,你可千万别跟他说我当年是拿了你父亲的钱才……那样的话,我真没脸见他。”

“放心,我不会说的。”冷晋应道。

那边期待地问:“你下班有空一起吃饭么?”

“今天夜班,不过我可以调一下。”

“别,千万别因为我耽误工作,我这次回来会待一段时间,不急。”

“你不急着见我?”

“……怎么不急……都等了四十年了……”那边的鼻音更加明显,“阿晋,我对不起你,第一次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全身都在哆嗦,生怕你不认我……”

冷晋抬手捏了把鼻子,勉强撑出笑意:“见面说吧,七点我去接你吃饭……呃,你住哪?”

“兴华路这边的希尔顿。”

“我到了让前台给你打电话。”

“好,待会见。”

“嗯,待会见。”

挂上电话,冷晋靠到椅背上仰脸呼出口长气。

挺好,他想,将来跟何羽白的婚礼上,媳妇敬茶的环节不用省了。

TBC

第73章

听冷晋问姚新雨晚上能不能换个夜班, 何羽白主动要求替他值班。让姚新雨替班,冷晋还得还人家一个夜班,而自己替的话, 反正都是一家人还不还无所谓。

他知道, 冷晋是要去见莫一凡。

“你不是说晚上要回去看衍宇?”冷晋看他东西都收拾好了,这会又拆包往出拿手机充电器什么的。

“没关系, 一家子人围着他, 我回不回去无所谓。”何羽白压低声音,“你爸他……有没有跟你说,我哪不合他意?”

冷晋捂住胸口,信誓旦旦地说:“天地良心, 找你还不满意, 那就只能找外星人了。”

“你真烦。”

何羽白想敲他, 看看周围同事都在, 手举到一半又放下。他不讨厌油嘴滑舌的冷晋, 可他更喜欢对方正经起来的样子。尤其是全神贯注于工作的时候, 那认真的目光和表情,他盯着看多久都不会觉得厌烦。

他觉得那样的冷晋很帅气。不过这点小心思绝不能让冷晋知道, 不然又该翘尾巴了。

“晚上别弄太晚,得空就睡会。”冷晋叮嘱他。

何羽白抿嘴笑笑:“那得看患者给不给面子,别像你之前似的, 被个装死的折腾一宿。”

冷晋也跟着笑了起来。何羽白说的这个患者, 上门讨债未果, 心脏病突发被债务人着急忙慌地叫救护车送进急诊。恰逢冷晋夜班, 他一眼就瞧出那哥们是装的——哪有犯了心脏病的还面色红润呼吸均匀、躺在轮床上哈欠连天的?

心电图全无异常,脑CT也正常得可以,可那哥们就赖在轮床上不起来。冷晋嫌他在观察室里占床位耽误真有病的患者,就安排护士给推走廊上去晾着。等他忙了俩小时从抢救室出来,活生生被那哥们给气笑了。

这呼噜打的,睡得真香。

希尔顿酒店所在的位置靠近市中心,赶上下班高峰那条路奇堵无比。冷晋还早出来半个小时,愣是给堵到快八点才到酒店。一进酒店大堂,他就认出了坐在咖啡厅的莫一凡。对方看起来已经等了有段时间了,侍应生正在为他手边的杯子里续红茶。

莫一凡一直往大门口张望,见冷晋从旋转门里走出来,他激动地站起身,险些撞翻了侍应生手里那精致的茶壶。顾不上跟侍应生致歉,他疾步上前紧紧抱住冷晋,眼泪迅速漫过颤抖着的嘴唇。

冷晋的身体僵硬了片刻,这陌生的气息和拥抱他一时半会还无法适应。而且大庭广众的,莫一凡那压抑不住的哭声吸引了大量异样的目光,弄得他有些尴尬。

“不……不好意思……路上堵车……”冷晋迟疑着抬起手,轻抚对方的背部。在路上的时候还有点激动,然而真见了面,他反倒平静了下来。

就还是,太陌生了。

“没事,不用在意,只是我还以为……以为你改变主意不来了……”莫一凡摸出纸巾抹去脸上的泪水,目光柔和地望向冷晋的眼睛,颤抖着手抚摸那与自己有七八成相似的面孔,“阿晋……我……我终于……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先坐下。”发现莫一凡全身抖得厉害额头还冒出虚汗,冷晋忙将他扶回刚刚的座位上,并让侍应生给上一杯加糖的牛奶,“你一直空腹喝红茶,低血糖了。”

喝过牛奶,莫一凡的颤抖渐渐平复。他握住冷晋置于桌面上的手,反反复复地看他,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冷晋与他四目相对,在那被岁月印下痕迹的眼睛里看到了满满的爱意,终是红了眼眶。

没错,这就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

接到急救中心的调度指令,大正综合派救护车出诊。几分钟前刚有五个闹事的醉汉被送进来,其他医生都忙着,唯一闲着的就是无法接外伤患者的何羽白,于是由他跟车。

才九点不到,路上还有点堵。救护车左右穿插一路狂飙到小区门口,何羽白下车后拎着急救箱匆匆跑进楼里。这是一栋老式的红砖楼,有四五十年的历史,从楼门开始的墙上便被贴满了小广告和喷上去的电话号码。没有电梯,患者家在六楼,跑上去对头天夜里被冷晋烙饼一样翻来覆去折腾的何羽白来说,确实是个挑战。

敲开六零二号室的大门,何羽白气喘吁吁地问:“请问……是……王舒勤家么?”

开门的男人警惕地朝他身后张望了一眼,做贼似的压低声音:“对,您请进。”

“等一下……后面……还有我同事。”何羽白进屋后见他要关门赶忙制止,“他拎着担架……走的慢。”

男人皱了下眉头,又冲从卧室里探出头的孩子瞪了下眼,示意他别掺和大人的事儿。何羽白环顾了一下四周——客厅里的杂物堆得乱七八糟,地板上到处都是暗沉的污渍,踩上去有种粘鞋底的感觉。

可以说,家不像个家。

“患者在哪?什么情况?您是他什么人?”何羽白稍稍喘顺了口气。

“我是他丈夫。”男人沉声道。

这时拎着担架的同事也进屋了,丈夫赶忙把门关上,那谨小慎微的模样就好像屋里有什么天大的秘密怕被人知道一样。然后他把何羽白带到卫生间门口,拉开门。

何羽白眉头微皱——这卫生间也脏得可以,看上去有年头没打扫过了,马桶和洗手池上的白瓷都被侵蚀成了黄色。患者就蜷缩在脏兮兮的地上,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何羽白赶忙上前蹲下身,扣住患者的颈侧。

还好,有微弱的脉搏。

“他以前有什么病?”

何羽白戴上手套,边问边查体。患者体态消瘦呼吸微弱,面色暗黄腹部柔软,触诊未见明显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