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笙(88)
再这样下去,实在不行。
人在面对危险时,许多反应往往都是潜意识的,梁管家此时,就是这样。
他为了不让跛脚青将自己的耳朵咬下来,就只能下狠手了。
梁管家从前在老家时候,为了壮胆仗势,身上时常带着一把短匕。
那时候,梁无道横行无忌,比之现在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梁家那时候也算是当地一霸,梁管家出去替梁无道收拾烂摊子的时候,也是横着走的。
腰间别着一把短匕,谁敢在梁管家面前放肆?
后来到了邺京,梁家吃过几次亏,便不敢再像从前那样行事嚣张了。
不过,身上带刀的习惯,却早已养成,戒不掉了。
没想到,今日这把短匕,竟真为他保住了一只耳朵!
梁管家抽出匕首,想也没想,一刀横着插进了跛脚青的腰侧。
他被跛脚青咬着耳朵,视线能见有限,这一刀也不知扎在了哪里。
不过尽管看不见,梁管家却能感受得到。
白刃入肉,手上立刻涌上一股湿热,梁管家心道,这定是扎出血了。
梁管家又死命往里扎了两下。
他本以为,跛脚青吃痛,怎么都会松了口。
没成想,被扎伤了的跛脚青,却更加疯狂起来。
梁管家被咬的疼得不行,哇的一声叫出来,握着短匕的手,也就松开了。
那把匕首,正好掉在了梁家一个仆从的脚边。
梁管家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仆从下意识地捡起匕首,想也没想,冲着跛脚青的后背,就扎了过去。
也不知是太紧张害怕了,还是怎么着,那仆从正好一脚绊在了梁管家脚下趴着的那个门房的腿上。
脚下一个不稳,他收势不住,直接握着匕首冲向了跛脚青。
噗嗤一声,那是利刃扎进皮肉的声音。
梁家仆从整个人愣住了。
而这时,跛脚青咬着梁管家的力道,却渐渐松了。
梁管家趁势,赶紧将自己的耳朵从跛脚青的口中解救下来。
捂着耳朵哀声叫唤不绝。
跛脚青愣愣地扭过头,想要看看自己的后心。
他总觉得,后心凉的厉害。
梁家仆从哆嗦了一下,松开了手,连连后退了几步,直接滚下了台阶。
随着他跌下台阶的动作,跛脚青也应声而倒。
他整个人几乎是砸在了青石板的台阶上,发出了砰地一声闷响。
跛脚青一倒下,周围的喧闹声好像一下子就停了下来。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齐齐看向趴在地上的跛脚青。
只见跛脚青的后背上,赫然扎着一把匕首,泅出了一滩血迹。
那殷红的颜色,犹如大朵大朵盛开的曼珠沙华,散发出一股妖冶的死亡气息。
人群静了一瞬,忽然,有人爆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杀人了,杀人了!”
喊声刚停,又有人跟着应声喊叫着。
本来还在看热闹的百姓们,慌忙地逃窜着,想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一时间,梁家府门前,乱作一团。
梁管家和梁家众仆从,此时也终于回过了神。
第113章 抓人
梁管家也顾不上再叫喊了,忙喝命仆从前去查看跛脚青的死活。
那仆从仗着胆子走到跛脚青身边,蹲下去,伸出手,探跛脚青鼻息。
片刻后,仆从像是被烫了似的,倏地一下,收回了手。
梁管家一见仆从这般反应,便知跛脚青凶多吉少,心不由地沉了下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跛脚青被他们家的仆从给杀了,这件事,恐怕不好善了。
若梁家还是从前的光景,他也不怕这些,自有万般说法,可以联合官府,洗脱梁家的罪责。
可是,梁家如今麻烦加身,早已不同往日耳语。
若这个时候,被人爆出梁家惹了人命官司的消息,还不知会是怎样一番混乱情景呢?
梁管家叹息一声,刚要指挥仆从,将跛脚青先抬进梁府里去。
右侧街道上,却忽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梁管家微微一愣,打眼一瞧,就见一列顺天府的衙差小跑着向他们这头跑过来。
梁管家双瞳紧紧一缩,心中一动,就见顺天府的人停在了梁府门前。
定睛一看,领头的却是个熟人,梁管家不由暗暗高兴了起来。
撩起衣摆,小跑到顺天府衙差面前,梁管家笑得有几分谄媚,“崔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府里正有几瓶好酒,不如,崔大人入内坐坐,我陪您喝一杯?”
说罢,梁管家便从袖袋中掏出几张银票,试图塞进那姓崔的衙差怀里。
这些银票,正是方才出去打探消息时准备的,谁知没用上,如今倒用在这里了。
若在平时,这位名唤崔建的衙差也就收下这孝敬银子了,可今时不同往日,梁家的银子,烫手,他可不敢接。
他怕到时候有命接,却没命花。
崔建不收孝敬,梁管家面上的笑容就有些维持不住了。
他直觉事情不好。
果然,下一刻,就见崔建一副公事公办的冷面模样,对他道:“顺天府接到报案,说你们家出了人命案,我们李大人特命我前来查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请梁管家据实告知,莫叫我为难。”
这就是要“公事公办”了?
梁管家心又往下沉了沉。
如何据实告知?承认梁家仆从杀了人?这不是自己找罪受么?
可若是不说,刚才那一幕,这么多人都看见了,难道会由着他抹杀事实?
“梁管家这般犹豫,莫不是有什么内情,不能说?”崔建不给梁管家迟疑的机会,又问道。
梁管家见崔建连番催促,就知道今日之事怕是难以善了。
在心中快速地衡量了一下轻重,梁管家选择了“据实告知”。
反正人确实是仆从不小心杀的,这么说,也没什么错。
唯一要说有些小错的地方,不过就是将他自己摘出去了而已。
用一个下等贱仆的命,换他的命,相信老夫人也会赞他做得对的。
至于那仆从的身后事,他必会帮忙料理明白的,也算还他一份“恩情”。
梁管家想的很好,自认为处处都考虑到了,却唯独忽略了,那仆从会不会愿意听凭他这样的安排。
谁会甘心情愿,替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抵命呢?
那仆从只是梁家在邺京新雇佣的奴才,非是家生子,本就与梁家没有什么感情,就更别提,与梁管家的感情了。
不过,要是硬说的话,也不是没有。
只不过不是什么好的感情,而是有些小恨。
谁让梁管家平时总拿他们这些下等奴才撒气呢。
这奴仆因不是家生子,又不是长契的奴才,所以在梁家地位十分低下,时常受欺负。
这也是梁家入京以后的另一大疏忽。
梁家进京后,为了充门面,在邺京或买或雇了许多奴仆。
不过京都这个地界,买一个奴仆的价钱,自然不能同梁家老家那边相比。
梁管家为了将钱省到自己口袋里去,就给梁家老夫人出主意,雇用一些短约的奴仆,期限一到,就直接将人赶走。
这样的话,既能充门面,又能省下一大笔开支,可谓两全其美。
梁家老夫人听了觉得颇有道理,也就应了。
梁管家那时候怕是怎么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得靠这个自己从没看上眼的下等奴才“救命”。
只不过可惜的是,梁管家笃定奴仆会听命行事,奴仆却犹有自我反抗精神。
毕竟生命面前,没有什么是比这个更加高的了。
能多活一日,谁不想好好活着?
因而,那奴仆便扑到崔建脚边,声泪俱下地将事情的经过又重新说了一遍。
梁管家脸色铁青,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奴仆。
他竟然敢,他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