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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无剩(1)

作者: 骆道青 阅读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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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无剩》作者:骆道青

文案:

一万字完结小短篇

献给在奔跑的少年,和扔有梦想的大人。

给这些已步入成年的孩子们,希望你们还有未完成的梦。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余笙,韩晟 ┃ 配角:人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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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一章

【一】

余笙与韩老板,不过两个小时的交情,一句“好久不见”开头,一句“以后联系”作结。但两人都心知肚明,成年人的“以后”就像是逾期次贷,两个人透支的时间流水一般地砸进去,也补不上这连本带利亏欠的十六年光阴了。

可余笔认识韩晟十八年了,他懂他,他在觥筹交错中,在那些似曾相识的面庞中试图找到那张他所熟悉的脸,他想念那张脸,想念每一个伴着冲鼻汽味的午后;想念那个在桌上一笔一划地刻“此后如竟没有火炬,我便是唯一的光”的少年。似乎他想的越仔细,便能真得回到那个梦一般的年纪,找到那个梦一般的人。

【二】

他们俩住得近,一座小区紧挨着的两栋单元楼,门口一座脏今今的公交车站,缺了半边儿角的长椅。

他们区这一片地儿投建得晚,水泥地板皲裂了一片片儿,墙角挤满了晦涩的绿皮。余笙每天早上早起等公交车时,都会看见他一一校服穿不正的家伙。他个头挺高,在人群中大喇喇地杵着,一截子校服扯在长裤外面,大红的外套搭在肩上,手中常年都保持着固定的两件套,一颗擦得锃亮的篮球;一本

总是看上去破烂陈旧的书。或许是《天堂之火》;或许是《宋词慢读》,让人不禁怀疑他是否能分清亚历山大大帝究竟是雅典和底比斯一边的还是腓力一边的。

他一上车歪头就会睡着,利落的短发随着慢悠悠地点着瞌睡虫的脑袋一抖一抖,然后额头撞上玻璃窗,清醒一瞬,连眼睛都睁不开就再次睡死过去。瞌睡的令人发指,好像从未睡过一个好觉。

他长得不说好,端端正正一张五官,带着这个年代少年独有的做气与张扬,夹在少年与成年之间,青涩而不乏轮廓,笑起来时有一边的脸上会陷进去一个深深地凹凼,究竟是哪一边,余筆倒也记不清了。

他们这一届毕业的学生,是没有人不知道韩晟的大名的,开学第一周因为校服不合格被点名留校,语文成绩稳居年级前三,数理化绝对倒数后五,从没失过手;但同时,余笙又会经常遇上他一一在校刊的概窗里。那里每周一轮换的优秀作品中,只有韩晟的大名像是强力胶一般,牢牢地站在榜首最显眼的位置,从没掉下来过。漂亮的行楷完美地显示出了他张扬的个性。他的文字也像他这个人,放荡不羁,用词豪放,豪放中却又不乏细腻,像他这十八年的人生,茶与酒作伴,剑与诗并存。

他见过他咆哮“不是兄弟你不好,是这世道不干净,容不得你这样做人”;也见过他低吟“凝视深渊过久,深渊也将回以凝视”……他当时想了些什么呢余笙自诩为看过不少书的人,中国的外国的一溜一溜的,他记得自己指着那一行落笔结句,嗤笑道:“抄的吧,矫情”。

他当时没想到韩晟就站在自己身边不过一人远的地方,也没想到因为这句因莫名的不爽而随口甩出的话,会成为俩人认识的契机。

他们打了一架。

韩某人平生最见不得什么抄袭、作弊、骂他写文矫情。不巧,余笙一句话就犯了他两大煞,没当场把他搓扁了挂在公告栏上已经是很对得起他了。那时候也没多想,小孩子心性,他骂了我,那我就打回去。于是大庭广众之下两个人跟赖皮猴子一样扭打在了一起。余笙没他高,也没他壮实,基本上是被按着打的一个,直到年级主任被这俩人的嘶喊声给引了过来,一人记了一大过,停课反省,外加写一万字的检讨,这事才算了了。

余笙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当他累死累活把一万字的检讨憋完,字迹龙舞和内容一样见不得人时,韩最早已丢了笔,洋洋酒酒一大篇自我反省,文辞诚恳,语句优美,字迹端正地摆在了年级主任的桌上一一最显眼的位置。他气得只想打人。

但骂归骂,打归打,余笙不得不承认,韩最确是个笔杆子底下出成绩的人。年级里无论大考小考,只要全年级统一印了优秀作文,绝对少不了这个人。韩晨写应试作文很有意思,他扣题并不十分的准,往往是若即若离,在几乎要偏题的时候一个用尾,又将论据带回到主题上去,让阅卷老师下不去手扣他分。他能执红牙拍板,吟“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也能弹铜琵匿,唱“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他像他的名字一样,永远带着光身锐气,仿佛所向披靡。

【三】

高二分科的时候,余笙选了文科。他的成绩并不好,挂在中等,有时候甚至会落到中等偏下,文科七百多人,他也就勉勉强强卡在四百线上。少年人最不缺的,就是一身胆气,天不怕地不怕,觉得这成绩勉勉强强,能看的去眼也就心满意足了。

他被分在了三班,座位表是老师事先安排好的,按照字母顺序来排,他是Y字开头,和一个姓张的男生坐在一起,在班上最后一排的最角落里。

分科后的一个星期,陆续有学生在两科之间调动,学理的来学文了,学文的又跑去学理了。余笙的同桌在第三天的时候转去了理科。在同一天,韩最背着一个空瘪瘪的书包,怀里抱着厚厚一沓子稿纸,晃晃悠悠地走进了他们班教室,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的空位上。

他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要搬动的,一个装满了书的柜子,一个空书包,一沓稿纸,除此之外,倒真是两袖清风。揶书柜的时候老师安排了他俩搭个伴儿免得抬上抬下那么重一柜子磕到人了,余笙无言,只得跟他去四楼拖那个柜子。

余笙还记得那天他们俩一前一后吭哧吭哧地揶那个死沉的书柜时,余笙偷偷扫了扫那柜子里装的书,《教父》、《波斯少年》、《鲁迅随感录》、《西西弗的神话》。他读书的范围相当的广泛,而几乎每一本书看上去都是缺了角少了页的,透着一股经常翻阅的陈旧气息。没来由的,余笙突然开口道,“看过《黑暗的左手》吗”韩晟当时正在思考怎样才能让这个大家伙从楼梯上滑下去,听到这话,头都没抬,回了句“光明是黑暗的左手,黑暗是光明的右手,生气归一,如同相拥而卧的克幕恋人,如同紧握的双手,如同终点与旅程。”

余笙心里突然卷过一阵失落,又扬起一丝莫名的兴奋。他跟我的书圈很像一一这就像是一个人在孤独的道路上行走许久,突然有一天,你看见路的另边有一个与你一样默默行走的人,你们眼神有短暂的交汇,会心一笑,又各自埋下头去匆匆赶路。真是一件既欢乐而又悲伤的事情。

后来余笙看见他整好了书柜,小心翼翼地收拾好了稿纸,然后伏在桌上拿着一支已经掉了色的记号笔在桌上认真地写着什么

余笙没忍住好奇心,悄悄看了一眼。“有一份光,发一份热,就令萤火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火炬一一”是鲁迅的句子。行楷笔锋削立而骨感,仿佛有着挫不完的锐气。

“此后如竟没有火炬,我便是唯一的光。”少年慢悠悠地接出了后半句。伏在桌上的那人笔尖一顿,抬起头来,向后扭动上半身。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瞬,像是同时看到了对方眼底的一丝明了,原来不是仇敌,是知己。

余笙直到很久以后才跟他坦白说,不是你的文笔不好,而是天天活在你的作文的阴影之下,是个人心里都会有点小情绪的。韩晟那时候爽快地笑了笑,“酒逢知己千杯少,不打一架怎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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