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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天亮(120)

“我查过书,问过学术界比较有权威的教授,他们都认为医学离不开人体实验,发展史注定要那样推进,但他们也一致认为实验要有规范性,必须保护一名实验者的权利,要合法合理。”

“隔行如何山,我不懂实验,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发生在认识的人身上。”

“已经发生了,就只能想后面的对策……”

梅月说了很多,说到后来,她有种在跟弟弟发牢骚的错觉,转瞬即逝。

“调查死者何长进那次,我在警局见他的第一面就起了疑心,陌生的面孔却有一种熟悉感,那种感觉很奇妙,也很难形容。”

周易手放在黑色外套口袋里,仰面凝望六楼,眼前浮现的是当初那个男人出现在工棚的画面。

“查到武建的时候,我基本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梅月掐了掐眉心,“应该早点来找他的,兴许我跟他好好谈了,事情会有另外的走向。”

周易艰涩地扯了下唇角。

早就知道了,几个月的分析,调查,搜寻,还不是徒劳,这就像是命运给他们画好的轨迹,不可抗力的走到了这一步。

轨迹会延伸到哪里,周易看不到,他迫切的想把那个人攥在手中。

现在周易还没疯,完全是因为那个人最后说的话,贴在他耳边说的,烙印在了他的心口。

只要他有失控,绝望的迹象,那句话就把他拉了回来。

“那晚是你吧。”

梅月说,“你把那管药送到我房里,不声不响,你是第一个那么做,还能全身而退的人。”

周易还望着六楼,出了神。

“雇佣兵,”梅月搔了几下清爽的短发,语气很随性,“国内的我有过一点点了解,国外的还真没有。”

她看向青年看的方向,阳台昏暗无比,原来的屋主死了,现在的屋主失踪,不可能亮灯,“不论是我先前的猜测,还是如今的确定,都只是我个人掌握的信息。”

“眼下警方在全力对付实验基地,以后的事,等尘埃落定了再说,我会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我也相信情况不会比现在更糟。”

简单又干脆的表态,从一个刑警队长嘴里说出来,颇有力度。

周易紧皱的眉头轻动。

梅月在恰到好处的静默后再次开口,“上周的那起连环车祸已经查清楚了,人为的,遗憾的是俱乐部策划人下落不明,目前正在全国秘密通缉,十有八九找到的是尸体。”

“俱乐部的线索断了,医院监控倒是弄出来了点东西,”她有意无意的扫了眼青年腕部的黑圈,“不过那两个杀手都戴着口罩跟帽子,查起来……”

周易忽然出声,语调平铺直叙,没有波澜,“林少南。”

梅月把搭在一起的腿放下来,又搭了上去,放下来,这是她在听到那个人名以后,做出的仅有的反应。

“还有吗?”

周易把口袋里的右手拿出来,低头摩挲着指间的手机。

梅月伸手盖住脸,用力搓了搓,放下手时脸上的疲态消散很多,神色严肃,“我希望你能够相信我。”

周易的拇指划开屏幕,翻出一张照片,“苏沫,实验的研究员,不排除是那项研究的创建人,原来那个王于漾的同事,朋友,或者是……更亲密的关系。”

梅月照着拍下来,起身去不远处打了几个电话回来,“你说的这个人,我已经让同事排查了,工作量大,能不能在今晚有收获要看运气。”

说起另一个人,梅月的气息有明显的变化,“林家没异动,作为下一任继承人,林氏的总理职位他只是挂名,并不过问,他自己名下的所有产业都照常运行,之前我就查过他了,他最后一次的行踪点在L城,之后就像是人间蒸发了。”

“L城很有可能是烟雾弹。”

周易从长椅上起身。

梅月对着他的背影说,“通常破案,在没有直接线索的情况下,我会根据经验,直觉,跟推测这三点来判断行政方向,准确率超过了百分之七十。”

周易的脚步停了半拍。

“我的直觉是查苏沫。”梅月说,“从苏沫入手,找到锁定林少南藏身地的关键,比直接查他要快。”

周易一声不吭地转过身,目光森冷如刀,仿佛能剔肉剔骨。

梅月蹙眉,这个小自己十多岁的青年让她有种压迫感,她坦然接受他的审视跟评估,“我需要你的协助,我们合作。”

.

另一个城市,地下室里

王于漾躺在床上,手脚都没被禁锢,但他跑不了,甚至跑不出房间。

因为没有灯。

王于漾只能凭着感觉知道哪面墙上有一盏烛火,他没办法摸索过去,严重夜盲让他寸步难行,也懒得做没有意义的事,免得自己吃苦受罪。

那天在医院地下车库上了辆车,王于漾就被打了麻醉,后来他的意识像在坐船,沉沉浮浮。

王于漾处在半昏半醒的状态,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过了多久,就感觉一直有人在他耳边说话,重复的说。

那人的音调是有意为之,刻意放慢放轻,是个催眠师,在试图催眠他,篡改他的记忆,却始终没成功。

即便脑子昏沉,王于漾也不可能被人催眠。

就在五分钟前,王于漾的意识彻底清醒。

视野里伸手不见五指,他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搞清楚自己的处境。

差不多应该是被囚|禁了啊……

王于漾在心里叹息,也不知道他家那孩子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哭。

估计吓着了,等尘埃落定了,要好好哄哄才行。

这场局快走到头了,想看到的不想看到的都会摊出来。

王于漾正思索着,房门就从外面推开,又来了。

伴随着一股咖喱味。

这次王于漾是醒着的,他改了策略,打算假装自己还昏着,而且被催眠成功。

当王于漾按照对方说的,重复每个字,每句话,那股咖喱味就从极淡变得有点重。

王于漾装作不知道那催眠师靠了过来,在他接受了不下二十次的试探以后,房里就剩他自己了。

咖喱味还在空气里飘着,夹杂了蜡烛燃烧带出的气味。

王于漾开始不耐烦起来,有什么在啃噬着他的神经末梢,他干脆不想了,平静地等着接下来的答案。

没过多久,门又一次打开了,王于漾闻到了兰花香,混着一点巧克力味。

顷刻之间,王于漾内心的所有情绪瞬间冻住,又在眨眼间融化,翻涌,失望透顶。

第74章

林少南只踏进去两步就猝然停住。

不对, 里头那人没有被催眠, 只是装成那样,为的是引出幕后之人, 他中计了。

林少南清俊的脸上一闪而过慌意, 瞬息后敛去, 那人如今的身体有严重的夜盲症,看不见, 不知道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他。

正当林少南松一口气时, 房里面响起了声音。

“你九岁那年第一次见我,是在清云山庄, 跟你父亲一起来的, 你父亲让你喊我二爷, 你偏不喊,倔强的闭着小嘴巴,眼睛红红的,委屈的很。”

“我瞧着觉得你怪可爱的, 便说那就喊声哥吧。”

林少南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那声音还在响着, 不徐不疾, 带着几分长辈跟做错事的小辈的谈心口吻,温和背后是巨大的威压,让人喘不过来气。

“你成年后渐渐明白了身为林家继承人的责任,知道有时候不得不做些明面上的工作,你在公众场合会恭恭敬敬的喊我一声二爷,私下里却还是喊我哥, 我从来没有纠正过,一直由着你。”

“九岁到二十九岁,二十年,我看着你经历童年,少年,青年,将近三十而立,我给了你别人没有的纵容跟耐心。”

“你是我弟弟,身边最亲近的人,沈家那些跟我有血缘瓜葛的小辈谁都比不上你,结果呢?你给我看到的是什么?”

林少南垂放在两侧的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他重重咬了下舌尖,血腥味在口中蔓延,疼痛压住了他心底叫嚣着的阴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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