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吗?好像是的,时悦记得有这么一回事,许幼鸢一说她就想起来了。
“后来咱们去看了医生,医生说这是你工作太投入产生的幻觉。门铃就像是你给自己的暗示,是一种紧张的表现也是一种自我催促。医生让你放松一些,又开了点药,还说好好出来度个假调整一下。”
时悦好像还在梦里,许幼鸢叹了口气,将床头柜打开,里面放着一个粉色樱花图案的药盒。
“喏,药我都给你按量按次放好了,记起来了吗?”
将药盒握在手里,樱花图案的药盒,的确是她的。
时悦想了想,是的,给她开药的医生虽然留着大胡子,但是说气话细声细气,眼睛是蓝色的,很好看。
许幼鸢抚摸她的脊背,安抚着她,让她慢慢放松下来。
“你真的给自己太大压力了。以前都是你一个人单干,可是你现在有我了啊。别把我当外人行么?放松一点,将压力分给我一点,给自己一个愉快的假日吧。”
这种依赖的感觉很熟悉,时悦慢慢地将悬到半空的心落回了平地。
砰砰砰,砰砰砰……
敲门声在渐渐远离她的意志。
既然是幻觉,就不要再想了。
砰,砰……
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要想了。
躺下享受许幼鸢打点好一切的人生,这不就是人生最终的理想吗?
对吗?对吗?
时悦睁开了眼睛,看着身下这个人。
她敞开了一切,任由时悦索取。
对吗?
身下的人上前再要缠住她。
不对。
时悦抱住她的腰,在她耳边问了一个问题:
“你还记得实验游戏么?”
因为拥抱的姿势时悦看不到许幼鸢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到她柔软的身体变得僵硬了。
“你还记得刘锋,记得SQUALL,记得自己身上背负的冤屈吗?你还记得想要重塑你的宇宙吗?”
时悦将她从怀里抽离,扶着她的肩膀盯着她的双眼,灼热的目光似乎要从她的眼眸里看出这个世界的破绽。
“篡改了记忆就能篡改人生么?你是太小看许幼鸢,还是太小看我了?”
时悦一把将许幼鸢推开,力气极大。
许幼鸢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做,跌了回去,脑袋撞在床头,“咣”地一声极响。
“你做什么!”许幼鸢捂着后脑勺,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时悦立即裹上睡袍,冲出了屋子。
许幼鸢不对,她的人生不对,整个世界都不对!
穿着睡袍在酒店大堂里奔跑,周围人看着她异样的眼光特别真实。
时悦喘着气赤脚站在大堂里,头顶的吊灯将周围所有人的脸映出惨白的光。
她的记忆被篡改了,这是实验游戏。
她所处的世界是虚构的游戏世界!
当她确定这件事的时候,所有人的脸都开始变形。
时悦的心狂跳起来,待她稳定下情绪再去看这些人时,他们的五官又回到了该有的位置。
换成别人或许真的拆穿不了,这个世界是由玩家本人记忆构成的世界,一切都熟悉自然到让人很难怀疑。
更重要的是,人类最重要的构成之一就是记忆,因为记忆你才能称之为今天的你。一旦记忆被篡改,一切的不合理都能变得合理。
幸好时悦经历过实验游戏。
一旦想到了实验游戏的原理,便有了怀疑整个世界的动机。
居然想让一个热情主动的许幼鸢将我彻底迷惑,堕落?
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而我爱的人拥有什么形状的灵魂,我记得一清二楚!
“啊——!”
时悦搬起身边的椅子用力砸了出去,大堂的玻璃被砸碎,客人们惊叫着四散逃跑。
“这位客人,请你冷静一点!有什么问题可以告诉我,我来帮你解决。”酒店的经理出现了,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
时悦看了他们一眼,发现他们的脸依旧很熟悉。
与其说熟悉,不如说他们长成了应该长成的模样。一位英俊高挑又镇定的酒店大堂经理就该是这样。
这是由游戏系统合成的NPC,是由时悦的经验分析判断之后得出的样子。
所以那位有些面熟的网警和忽然出现在记忆里的医生,全都是合成脸。
看医生的记忆是假的,不顾后果想要进入NCOUNT的许幼鸢也只是NPC而已。
这么说起来,记忆是从什么时候被篡改了?
游戏的起点在哪里?她曾经出去过吗?
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虚拟出来的?
她,时悦,真实存在过吗?
这是一件一旦开始思考就极度让人毛骨悚然的事。
时悦陷入了自我怀疑的巨大混乱之中,没有发现酒店的保安拿着电棍从后面慢慢靠近上来,互相交换了眼色,打算动手。
时悦的记忆又开始出现了变化,关于实验游戏的部分开始越来越模糊。
这段记忆如果也被忘记的话,她就彻底没办法从游戏里出去了!
时悦立即去找手机,身上穿着睡衣,哪里有手机的影子?
纸和笔!
时悦一眼看到酒店前台有一本古老的留言簿和倒插的笔,她迅速跑过去,握住了笔的一瞬间,一股电流猛然侵入了她的身体里,还没等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很快失去了意识。
……
* *
“千万别勉强自己。如果你接受不了的话,随时可以跟我分手。”
阿透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将黑猫放了下来,洗了个手之后拎上包,向门口走去。
小橘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直接这么狠心,心一瞬间悬到了高空,伸手将她拉住。
“别走,阿透……”小橘的声音发紧,就像在哀求,“我,接受。”
阿透是什么样的人,小橘一直都知道。
在两个人通过时悦认识的最初,阿透就说过自己不想谈恋爱也不适合谈恋,就算哪天谈了也会在在一起之前跟对方说明白,她是个非常喜新厌旧又特别怕麻烦的人,即便是面对恋爱对象都很有可能维持不了多久的热情。如果哪一天觉得她变冷淡了,不用怀疑,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好了——她的确冷淡了。
阿透从来不愿意受谁的束缚,有过几段你情我愿的露水情缘,会对年纪长于自己的姐姐动心,年纪小的一律不考虑,怕麻烦。
她大多数的时间里还是喜欢自己待着,一个人生活很轻松很美好,绝对不养任何需要照顾的宠物——这也是她以前的昵称“阿透家不养喵”的由来。
阿透活得透彻又自我,认识她这么多年,小橘从来没见到过谁能改变她。
一开始小橘并不觉得自己能够改变她,也只是因为喜欢所以向她坦白,就算阿透只是抱着尝尝不同滋味的心态和她恋爱的都没关系。
她只是想要阿透,哪怕只有短暂的一个春天。
但恋爱这件事,一旦开始了就如同一辆失控的高速列车,没人能够将它停下来。
亲吻、微笑、体温,甚至是她独特的调侃方式,小橘都已经放不下。
阿透说来暗厢玩玩,她就来了。
阿透说帮忙时悦和许幼鸢夺冠,她也帮了。
现在,阿透又说她待在原地实在太久,想要往前走了,给小橘一个选项。
“我想要和别人约会,但是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继续和你约会。毕竟我们都是时悦的好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如果闹得不愉快的话多尴尬,是不是?而且你上哪儿去找像我这么了解你的人?你喜欢什么方式不喜欢什么方式,最喜欢被照顾哪里,喜欢从哪儿强行开始,我也算是聪明的人,摸索了这些日子,让你舒服的方式得心应手。你当然也可以和别人约会,只不过我有信心,你还是在我这儿能够更开心。”
“所以?”
“所以我的意思是,我觉得你很可爱,而我也能让你舒心,这是双赢的事儿,没必要彻底分开,该玩的时候咱们还接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