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日落大道(15)

两人谈了许久,最终决定在邮轮航行过半时,将陈泊桥的行踪透露给总统,人为制造一起公开的追捕。他们亟需弹劾总统的机会,陈泊桥就不和章决一起抵达北美了。

挂下电话,正想休息时,陈泊桥听见了从卧室传来的章决的呓语。

一开始,陈泊桥以为章决是在说梦话,但过了几分钟,章决还是断断续续呻吟着,听起来好像很不舒服,陈泊桥便站起来,走进卧室,把灯开了。

章决仰躺在床的正中。

天花板上的灯一亮,章决动了一下,抬起右手,用手背盖住了自己的眼睛。陈泊桥又走近了一些,见章决有些干燥的嘴唇张开着,用比平时低哑的声音,模模糊糊地吐着让人听不懂的、支离破碎的句子。

“药。”章决忽然说了一个陈泊桥熟悉的字,然后把盖着眼睛的手移开了。

章决半睁着眼睛,脸颊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又说:“冷。”他摸索着抓起被子,裹在身上,重复:“好冷。”

陈泊桥看章决的样子,觉得很不对劲,便俯身搭了搭章决的额头,感受到一阵烫人的高温。

“章决?”陈泊桥叫他,“能听见我说话吗。”

章决看向陈泊桥,好似在仔细辨认对面的人是谁,在陈泊桥以为他要说话时,他慢慢闭上了眼,把被子拉起来一点,盖过头顶,整个人躲进了被子。

陈泊桥愣了愣,看着鼓起一团的被子,觉得十分无从下手,便先在屋里里里外外找了一圈,找了到紧急药包,从里头翻出一支耳温计和一盒退烧药。

他拿着耳温计,把章决从被子里抓出来测了体温,三十九度一。

章决被迫重新暴露在被子外的灯光和空气中,脸色便不大好看,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他整个人像被高烧蒸透了一般,眼睛呆滞地看着前方。

陈泊桥扶着章决,让他靠着靠枕,两人挨得很近,陈泊桥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去外面给章决倒水的时候,他才想到,一般人发高烧,信息素的味道会变得很浓郁,但不知为什么,章决几乎什么气味都没有。

不过人与人不同,陈泊桥倒完了水,也并未细想。

退烧药是需要吞服的胶囊,陈泊桥扳着章决的肩膀,让章决再坐起来一些,又把杯子放在章决嘴边,循循善诱:“先喝口水。”

章决张开嘴,陈泊桥手微微倾斜,把水倒入章决嘴里。章决眼睛睁大了,但人非常不配合,没把水含住,水沿着章决的嘴角下滑,全淌到了衣服和被子上。

以往在战场上,战士们都是轻伤不下火线,陈泊桥对这种小病小痛的处理经验几乎为零,他无奈地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用纸巾把水渍擦了,决定换个方法,先给章决喂胶囊。

章决身上湿了,人清醒了一些,他自己坐直了,垂眼看着陈泊桥手里的胶囊,好像是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陈泊桥,不是这个,你拿错了。”

章决终于不再像之前那么小心翼翼,也不再那么畏手畏脚,他连名带姓叫陈泊桥,皱起眉头,又算不上是生气,好像仅仅因为陈泊桥拿错了药有点蠢,他就稍稍有了一些底气一样。

陈泊桥立刻说:“换新的了,效果是一样的。”

发高烧的章决比不发烧的更好骗,他先是狐疑地看了看胶囊,说:“是么?”再和笃定的陈泊桥对视了两秒,把药拿了过来,说:“那好吧。”接着就塞进嘴里。

但章决紧紧地闭上了嘴之后,就不动了,陈泊桥怎么说他都不愿意张开,更别说喝水吞服胶囊了。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章决的脸突然垮了下来。

“有点苦。”章决说。他把舌头伸出来一些,舔了舔上嘴唇。

他舌尖上有些白色半化的粉末,大概是把退烧药含化了,才觉得很苦。陈泊桥见状,又把水杯递了过去,章决这次接了,吞了几大口水,把杯里的水全喝了,放到一边,然后闭上眼睛,躺回了枕头上。

不管是怎么吃的药,总也算是吃下去了。

陈泊桥又守了章决一阵,等到章决热度退下去大半,也不再胡言乱语,才去外面睡了。

第二天早上陈泊桥睁开眼坐起来,抬眼看向卧室时,章决正站在门口。章决已经换了一套宽松的深色衣服,皮肤重新变得苍白而缺乏血色,神情也恢复了正常,他看着陈泊桥:“你醒了啊。”

章决的声音还是有些低哑,像没睡醒。

不等陈泊桥说话,他又说:“我昨晚是不是发烧了?”

陈泊桥说是,章决顿了顿,问:“高么?”

“三十九度一,”陈泊桥说,“给你吃了退烧药。”

“谢谢。”章决说。

章决的视线一直留在别的地方,没和陈泊桥对视,也没问陈泊桥自己手上的伤是哪儿来的,他走到茶几边,倒了两杯水,又递了一杯给陈泊桥。

陈泊桥接过来,两人的手指短暂地触碰了一一秒。陈泊桥觉得章决的体温似乎仍旧不正常,便拿了放在一旁的耳温计,想让章决再测一下。

章决见状,后退了一步,一脸防备地看着温度计。

“我已经好了,把这个收起来。”他对陈泊桥说,仿佛温度计是什么洪水猛兽。

陈泊桥也没勉强他,把温度计放回去了。

章决没坐下来,他捧着水杯站在沙发边,始终离陈泊桥有一段距离。他像是很局促,又好像依然在不舒服。

“怎么不坐?”陈泊桥问他。

章决摇摇头,似乎在想什么事,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我今天有事,要出去一下。”

陈泊桥观察着章决的神色,问:“不能带我?”

“是私事,可能明早才能回来,”章决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在压抑什么不适似的,对陈泊桥说,“冰箱里存了一些速冻食品,你知道怎么做吗?”

陈泊桥看着章决的脸,缓缓地说:“不大清楚。”

“包装上都写了,”章决说着,俯身拿起陈泊桥放在桌上的手机,输入了一个号码,“如果还是不会,就给我打电话,我的手机开着。”

把号码输好了,章决要把陈泊桥那支手机放回去,不知是不是没握紧,手机半路掉了下去,掉在了地毯上。

章决没捡,他站直了,又对陈泊桥说:“枪和车都留在这里,还有钱。”

说罢便转身出门了。

章决走得很快,陈泊桥走到窗边看,不多时便看见章决走进了街对面的巷子里。

陈泊桥先把自己的手机捡了起来,又坐着稍想了几秒,回房换了套衣服,又戴上墨镜口罩和帽子,拿把防身的枪,跟了出去。

章决或许确实是身体确实不舒服,他走得很慢,陈泊桥不多久就跟上了章决。章决没有开导航,也没走远,穿过一条街,拐进了一条有些古怪的小巷。

陈泊桥在巷子口记住了章决进了哪扇门,过了十分钟,才走进小巷。

巷子两边都是门很小的旅店,店招清一色的桃粉,写着泰文和英文,旅店玻璃门上大多贴着一些低俗的图案,有些还有大大的房间标价,以及几种套餐价格。玻璃门后有厚厚的布帘,看不清旅店里的景象。

陈泊桥走了几步,身后有人也进了巷子,他往回看了一眼,是一对几乎要贴在一起的小情侣。他往边上让了让,小情侣经过他身边,进了其中一家。

陈泊桥走到章决进的那一家门口,推开玻璃门,又拉开了布帘,走进去,不宽敞的厅里摆着一台有大液晶屏幕的自动贩卖机。液晶屏上轮番播放着房间内部装修的照片。

这是一家无前台的的自助情人旅馆。

陈泊桥靠近贩卖机,随意操作了几下,发现旅店只有三间房被锁定了,其中一间房的等待倒计时最长。

他自己也挑了一间房,买了四个小时,付完钱,一把钥匙掉入了贩卖机的取物口。取出了钥匙,陈泊桥仔细看了看,钥匙很薄,齿痕单一,最容易开的锁型。

上一篇:那个穿汉服的学长 下一篇:悲与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