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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大道(56)

俞安站在一旁整理稿子,注意到陈泊桥的眼神向门口撇去,不到半分钟,陈泊桥也站了起来,扣上了西装的第二颗扣子,稳步往外走。

“都出去了啊,”摄影在一旁小声对俞安道,“陈大校该不会是去示威的吧。”

摄影是个热爱八卦的beta,对这场联姻有自己的一套理论,他怕被人听见,说得很轻,但语气倒是模仿得十分到位:“我和你结婚,不代表我爱你,只是我的权宜之计。”

“我出去喘口气。”俞安放下稿子,对摄影道。摄影了然地对他挤挤眼睛。

俞安推开会议室的门,慢慢走出去,他猜测着陈泊桥和章决会去的方向,绕过了深而长的走廊,来到酒店主楼和副楼之间的大理石旋转楼梯附近。

章决和陈泊桥确实在那里,他们面对面站着,隔得不远也不近地聊天,就像那张合照上的距离,看起来像刚认识没多久的两个人。

俞安不由想起摄影师的猜测,觉得两人或许要说些什么旁人不能听的话,便开始犹豫是走还是留。

他还没做出决定时,忽然看见章决很缓慢,又很犹豫地往前,靠近了陈泊桥一些,而陈泊桥微微抬起了手臂。

有那么一瞬间,俞安以为陈泊桥是要把章决推开。

但陈泊桥只是把章决拉到身前,问章决想不想他。

然后在初春闪闪发亮的阳光下,在酒店会议中心落地窗之间巨大钢筋的阴影中,微微俯下身,吻住了章决的嘴唇。

陈泊桥吻得并不急切,但他扣在章决腰上的手,看上去握得很牢,让章决紧贴着他,不让章决后退。

俞安惊觉自己好似撞破了什么秘密,方欲退开,陈泊桥突然抬起眼,眼神穿透小半个门厅,面无表情地看了俞安一眼,他放在章决背上的手微微移了移,俞安看见了他虎口上的伤痕,和章决毛衣上很小的褶皱。

陈泊桥一动,章决也随即睁开眼睛,他有些迷惘地仰头看着陈泊桥,下颌和脖颈连成了很漂亮的一条线,嘴唇微微离开了陈泊桥一些,问他怎么了。

但陈泊桥没有回答,没再看俞安,也没有再看别的任何人,他重新印上章决的唇,如同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样,与章决接旁若无人的吻。

第四十七章

陈泊桥在新独立国的三天行程排得满当。

为了达到当初章赋的要求,模糊陈泊桥和章决结婚的真实原因,给外界更多遐想空间,除了与章决的家人商定婚事之外,陈泊桥还将与几位重要的商界人士见面,签署几份在抵达前便已谈好的协议,将兆华能源移至北美的部分业务重新迁回新独立国。

不过第二天下午,陈泊桥还是尽早结束了商谈,把下属和随行记者都留在酒店,提前赴章家的府邸拜访。

将近四点,陈泊桥出发时,给章决发了短讯,但章决没看见。

他这几天十分嗜睡,两点躺上床,一闭上眼就睡着了,直到五点才被母亲唤醒。

他睁开眼,母亲站在离他床不远的地方,穿着漂亮的长裙,神态颇有些慌乱:“小决,陈泊桥到了。”

章决坐起来,不知怎么回事忽然旧习复发,伸手想去摸床头柜上的烟,碰到微凉的金属边缘,才愣了愣,缩回手。

“跟你父亲在楼下,”母亲没注意到他的动作,“还给我带了礼物。”

章决下了床,问母亲:“送了什么?”

“我没看呢,”母亲摇摇头,“有点紧张。”

章决进更衣室将睡衣换下,走出来,见母亲倚在门边,犹犹豫豫地看着他,像有什么话要说,便走近了她,问:“怎么了?”

母亲看了章决少顷,没说话,踮起脚,静静地把章决不小心卡在高领毛衣领口里的几缕头发捋出来,挽着章决的手往外走。

陈泊桥和正与章决的父亲聊天。

客厅的沙发很大,陈泊桥坐在靠落地灯的单人沙发里,专注地听章赋复述医生对章决身体状况的预判。

章决的情况比当时何医生预想的要稳定一些,既没有太大的孕期反应,各项指标也正常发展,他们便决定听从医院的保守建议,任其发展,定期检查,观察一段时间。

而婚期则还须再定。

章决和母亲一经过长廊拐角,陈泊桥的眼神就移了过来,他对章决微微笑了笑,说:“醒了?”

章决含糊地嗯了一声,父亲清了清嗓子,问太太厨房的餐点备得如何了。

母亲用内线问了,厨师说可以用餐,他们便往餐厅去。

西餐桌很长,四人分坐在桌子对面的两端,每个人离得都远。用餐到半程时,章赋忽然接到总统的临时约见,匆匆又吃了几口后,便说了抱歉,出门了。

章决的母亲话本也不多,三人很静地用完了餐,去客厅坐了一会儿。

碍于长辈在场,陈泊桥一直与章决保持着距离,表情和动作也很克制,仿佛两人是还算交好的朋友,平和地坐在一起聊一聊天。

母亲问了陈泊桥一些无伤大雅的问题,她对章决学生时代的事了解得并不多,问他们是否在罗什时就是好友。

“我还以为他在学校只有Harrison一个朋友。”她端着瓷杯说。

陈泊桥并没有骗章决的母亲,说他们关系很好,只是很温和地笑了笑,避重就轻地提起自己的中学毕业册丢了,转过脸问章决的是否还在。

这天,陈泊桥和章决父母说的话多,与章决说得少,章决一直安静地听,看见陈泊桥的眼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陈泊桥在问他。

“应该在吧。”章决想了想,说。

不过他已经忘了在书房、阁楼还是在他自己房里,网上流传甚广的那张相片,和陈泊桥的毕业照,他倒是都有影印版本,只是不大好意思说出来。

陈泊桥放下杯子,要章决带他去看。

母亲在一旁顿了几秒,说自己想去暖房修剪花枝,就不和他们一道上楼了。

章决和陈泊桥一块儿起身,带着陈泊桥经过铺着深红色地毯的短走廊,来到木质楼梯旁。章决打开楼梯上的壁灯,回头去看陈泊桥。

章决的父亲认为明亮的灯光影响思考,因此他家中的夜晚总是昏暗而宁静的。

陈泊桥也站在昏黄的暖光中看章决,高大英俊,完美无缺,如同暮色中的一尊昂贵蜡像。

暖气从木质地板上蒸腾而起,将并不狭窄的楼梯间变得逼仄而朦胧。

“要上楼。”章决很轻地说。陈泊桥则并不开口,不疾不徐地跟着他走上楼梯。

书房在二楼的左手边的第二间,是章决父亲工作的地方,红木的地板上并未铺设地毯,密密麻麻的书摆满了一整面墙,章决将每一格书柜上方的射灯都打开了,走到贴着“章决”标签的墙边,微微低下头,寻找陈泊桥想要的毕业册。

陈泊桥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站着等待。

书架上的书实在太多,有他幼年时的画册,也有学生时代的读物,他久寻不见,手指按过一本又一本书脊,忍不住开始发呆怀疑毕业册是否根本不在书房时,忽而有手轻搭在他肩上,很淡的松香与海盐的气息贴近了他。

陈泊桥不轻也不重地从背后抱着他,章决偏过头去看,陈泊桥短暂地看了一眼书柜,垂眼注视他,轻松地形容章决:“你找得也太认真了。”

他按着章决的肩,让章决转过身来,微微低下头,吻了吻章决的额头,然后隔着柔软的毛衣,轻轻地将右手搭在章决的小腹上。

“我就是——”陈泊桥语气中有很淡的笑意,“——想跟你找个没人的地方。”

章决的背贴着书架,腰有些悬空,很快被陈泊桥搂紧了。

第四十八章

父亲的书房不是最适合独处的地方,因此章决带陈泊桥回了自己的卧室。

章决的卧室很大,在三楼最西边。

傍晚用餐时,佣人进来打扫过一次,将窗帘拢在墙的两边,露出窗外夜晚的园景。有棵高高的柏树贴着落地的玻璃窗长着,花匠把枝干剪得整齐,柏树下方的主枝分叉口放着景观灯,将房里晕亮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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