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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上之臣(66)+番外

长缨笑着示意她:“拿爪葡萄给我。”

她拿了爪葡萄过去,长缨接在手里,一面不紧不慢地回答着身边姑娘的问话,一面掏帕子拭起葡萄来。

黄慧祺见她还不搭腔,就已经有了些不耐。

偏生长缨把葡萄拭完了,接着又把这帕子塞给了盈碧:“留着回去给吴妈擦镜子罢。”

这是条绣满了同色白梅花的绫帕,梅花绣得极有技巧,随着明暗光影的变换能展现出不同光泽,任谁都看得出来不是寻常能得的。

而她就这么随随意意地就让她带回去给下人擦器皿,倒也不大不小地让众人讶异了一下。

盈碧站着没动,看向紫缃。

紫缃慢言道:“不过是姑娘随手扎两针绣出来的小玩意儿,磨唧什么呢?没见过世面就别出来露丑,省得落在人眼里成了笑话。”

谭姝音托腮清嗓子:“是该骂。”

她这里搭了台,紫缃便就笑微微跟黄慧祺和苏馨容她们这边福起身来:“让姑娘们见笑了,这小丫鬟眼皮子浅,不知道我们姑娘身上衣裳都是她自个儿执的针。

“别说是衣裳帕子,枕头被面,就是纨扇绢花这些,要我们姑娘亲手做出来也就是一个念头的事儿。

“瞧她还真把我们姑娘当成那等只会舞枪弄棒,一条帕子一双鞋都得出钱请人做的人了。

“我们也不是什么家财万贯的财主,东西还是要紧的,也就只有手头这些小玩意儿不放在眼里。”

黄慧祺两颊一阵颤抖,指甲快刺破掌心。

齐如绣闻言,拉着紫缃的手笑起来:“这哪里是什么小玩意儿?这样的女红,我可是专门习了七八年都做不得这样好。

“你这丫头好伶俐的嘴,明着自谦呢,实则把你主子夸到了天上,你到是说说,你主子到底怎么调教的你?让我也学学。”

几句话,便把这气氛调和好了,但也彻底把黄慧祺给漠视了。

紫缃再福身:“奴婢就仗着我们姑娘好客,抢在我们主子前头欢迎姑娘们改日上家里吃茶,请我们姑娘跟您们好好说罢。

“奴婢这嘴笨,简直不及我们姑娘所知所学一枝一末,就是学也学不像。”

谭姝音笑道:“就你会拐着弯的夸!”

黄慧祺脸上早已经挂不住,她是真没有想到那衣裳上的花是她们自己绣的,谁会想到呢?

她在卫所里呆的时间也不短了,从来没见她们主仆自己握过针线——就她们黄家自己,也绝找不出一个能把针线做得这么好的人来啊!

细品着紫缃方才的话,竟是句句戳到了她的心窝子上,好个沈长缨,倒连她的丫鬟都能来指桑骂槐奚落她了!

一心强按着不发作,无奈脸上却忍不住火辣辣,坐在那里到底觉得无地自容起来。

苏馨容也不舒服。

她虽然没有出声,姑娘们也不会把她算进去,但她就是能从紫缃话里听出来把她给捎上了。

心里也窝囊,抻抻身子,别开了脸跟身旁姑娘搭起话来。

长缨余光瞥了她们两眼。

黄慧祺很显然是被苏馨容给挑拨了,不然她不会蠢到苏馨容都没出声,她却当着这么多人给自己找没趣儿。

对于这种人,她自然也是要当场拿出点姿态来搓磨搓磨。

但她今日是陪衬,焉能盖过谭姝音光芒?便接过话头来:“你们不知道,姝姑娘才厉害,她很会相马,我们卫所好几位将军的马都是她相下来的呢。”

……如此说了两轮,谭姝音给长缨轻使眼色,跟她招手起了身。

齐如绣要陪她们去,姝音按下道:“你忙你的,我们不出园子,就随便走走。”

沿着湖岸到了一株石榴树下,她拉着长缨:“你说的那个王照是小吏,方才我问了两嘴身边的,今儿不一定能进得来。就是有来,也未必能到后宅。

“不过听说今儿西南角门下有账房设了个台子,可能是供小吏们想来孝敬提供的礼金台。”

长缨思索,以王照与刘铭如今的关系,进不来正庭也正常,且前世里她对此人一点印象也无,只怕是后来也没在这条路上得偿所愿。

齐家的这道角门是给下人出入用的,自然后来也是作为某些有求于齐铭的人的出入之道,她身为客人,也不好乱闯。

便打消了念头,一心一意消遣起来。

没走两步,齐如绣又带着两名丫鬟追上来:“沈将军请止步,谭将军在前庭请将军过去吃茶。”

谭绍不是无聊之人,齐岷今日相邀,定然是出于公务所需,既然是传她,那多半也是有公事了。

便与姝音点点头,去了。

丫鬟直接把她引到了署名“册雅”的小花厅,独立的一排三间屋子,两藤古老紫藤一左一右往中间攀爬,正好将屋子拢在下方。

门下管事通报过了,她跨进门,果然厅内是谭绍,霍溶,徐澜,以及李灿,另两位是同知张博文与吴敬宜。

齐铭坐在主位上,如今他未至四旬,颌下墨须衬出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沉稳,比起前世里长缨对他最后的印象显得年轻很多。

“这位就是沈将军,沈长缨,长缨,来见过知府大人。”谭绍招手唤她行礼。

徐澜自她出现就觉眼前一亮,连原本呈闲适状的坐姿也不由变得端正。

霍溶倒是岿然不动,只是手里端着的茶不知怎么的也停在了左手心。

他看完两眼,挪开目光,在屏风上停留一瞬,又情不自禁地转了回来。

第084章 姐姐你好厉害

长缨见完礼坐下,也看了眼对面,徐澜笑眯眯的,霍溶不知在想什么,一脸高深莫测。

“明日即是船舶开工之日,齐大人要听听码头备料事务,你来说说。”谭绍道。

长缨预着也只有这个了,略略整理了一下思绪,遂将手头所管事务一一禀述出来。

齐铭全程专注聆听,等她说完,他就微笑捋须:“小将军言辞缜密,有务有理,果然不愧是谭将军麾下,听说程啸的案子就是小将军办下来的?”

长缨抬头,见到座上众人一色笑微微的神情,疑心谭绍把她传来是要显摆显摆。

这么一想,她倒是也落落大方地颌了颌首:“回大人的话,长兴的案子的确是在下经办的,在下运气好,关键时刻,亏得谭将军和当时诸位将军去得及时。”

“你就别谦虚了,齐大人说皇上那儿都知道你了,兵部也说回头再给你个嘉奖令。”谭绍笑呵呵地。

这倒是意外之喜。长缨连忙又朝北道了声“谢主隆恩”,又顺道谢过座上二位。

齐铭打量她几眼,说道:“沈将军智勇双全,让人钦佩,我也有两个女儿,想必你们已经见过了,改日得闲,可常来府走动。”

长缨也应了。

前世毕竟身份有别,她对齐家姐妹了解不算很深,但看方才齐如绣待人接物,倒不算难相处。

而齐铭她则算是很熟悉了,这番话也不过是客套,一方知府权力不小,哪里能真这么抬举她。

长缨捋过齐铭未来几年的履历,认定自己不必与他有什么交集,便静坐着听他们聊。

话题倒是全围绕着码头的事项与湖州境内的匪情展开,前世里齐铭刚上任那会儿倒也攒过一股子干劲,但无奈他才能平庸,素来行事又瞻前顾后,以至于后来也没少被南康卫埋怨。

“大人方才的话可都记住了?”说了有片刻钟,谭绍就转过脸来问她。

“记住了。”她颌首。

“那就下去吧。”谭绍使了个眼色。

长缨心底暗松气,端端正正行了礼,退下了。

谭绍又与霍溶徐澜道:“你们也去吧。”

齐铭唤了人来引二人出门,望了眼门口,又问谭绍:“将军麾下真是人才济济,不光是霍徐二位将军堪称人中龙凤,先前这位沈将军也谈吐不凡,举止衿贵大方,不知她出身哪户高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