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裙上之臣(93)+番外

面前这个年岁不算大的丫头,素日表现是很不错,堪为卫所里的佼佼者,但没有人会想到她还会谙得透朝局

行伍和弄权可是两回事,她究竟是如何在当差的同时对当下朝局还看得这么明白的?

长缨心底却涌出些无奈。

她岂只才知道这些?

她所知道的有些东西说出来,连信都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但既然说到这里,她索性往下道:“我猜想,他们能牺牲吴莅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可如果他们真的这么选择了,那么彭燮后台是谁,我想我也会有答案了。”

只要他们选择牺牲吴莅,那么彭燮身后一定就是太子。

凌渊望着她,没再说话。

他不出声,屋里就开始静下来。

长缨不敢坐下,突兀地站在那里。

霍溶收回目光,起身道:“沈将军还年轻,没经过什么事,漕运司的事确实我已经接手,有什么不是,回头我来给侯爷赔罪。”

凌渊目光倏然挪到霍溶身上:“沈将军是我凌家的人,怎敢劳驾霍将军替她赔罪?”

这话,毫无疑问又让屋里响起一片倒吸气的声音来。

长缨也怔住。

四面的窃窃私语声轰得她脑子里嗡嗡声不断,她直直地望向前方,凌渊冷肃的目光在与她对视。

“是不是凌家的人,那得沈将军自己承认。”霍溶缓声道,“侯爷觉得呢?”

凌渊看了一眼他,又看向长缨,仿佛在等待她的答案。

长缨攥了攥拳头。

她怎么可能是凌家的人?她还有什么资格自称凌家的人?

“铃铛儿,你是最听姑父话的……”

熟悉的声音像潮水一样在她脑海里翻滚冲撞,先前涌上喉头的腥甜仿佛又要往上冲。

那声潮撞击着她,终于要把她紧闭的心门撞出裂缝来的样子。

她拳头攥了又攥,说道:“侯爷抬爱,末将孤家寡人,不敢逾矩。”

她感觉到对面投过来的冷到刺骨的目光,但也顾不得了,毕竟有些东西她还没有做好当众揭开的准备。

……

长缨不知道怎么走出议厅的。

她有些神不守舍。

“沈长缨,你是凌家的小姐?”

苏馨容到了跟前。

长缨看看左右,只见仍有许多路过的目光在冲她打量。再看看苏馨容,虽然脸上布满了探究,但更多的却是凝重和疑惑。

长缨没有理会她,但一时间也没有能抬得动步。

“既然知道有可能是侯爷的小姐,苏将军还能这么不客气,也真是让人很钦佩了。”

霍溶已然走到身边,搭在腰上的手臂正撑在长缨背后,隐隐有环护之意。

他睥睨着苏馨容,眼底尽是阴冷。

苏馨容抿紧双唇,深深看了眼长缨,折身走了。

霍溶扭头睨着长缨:“跟我来。”

长缨定站了会儿,望了眼长天,吐气跟上去了。

进了公事房,霍溶示意她坐下,然后拉开抽屉拿出只四四方方的木匣来,推给她。木匣上方还搁着只小瓷瓶。

长缨支额道:“什么?”

“盒子里是治头疼的药。上面这瓶子里则是化淤的,你自己涂涂脖子。”

霍溶示意她。隔桌投过来的目光沉静又晦涩,让人看不懂内容。

长缨打开盒子看了看,里外都新净得很,还有太医院字样,她停了下,抬眼道:“霍将军在宫里很有面子的样子。”

霍溶不置可否。只是沉默而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长缨此刻也无暇顾及这些,她道了声“谢过”,便拿起来要走。

霍溶道:“没想到我去接了盒药的工夫,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了。沈长缨,你学武功是干什么用的?”

长缨望了他一眼,顿了会儿又坐下来。

凌渊虽然扣住了她的脖子,但却是扣的后颈,因此并没有掐住她要害,她要脱身不是做不到。

但她凭什么反抗?

看到凌渊的那一眼,她整个人,就瞬间已经被罪恶感制压得服服帖帖了。

如果不是她,她想,凌晏一定连孙子都抱上了,一家人和和美美,尽享天伦了吧?

“是我对不住他。”她道。

霍溶目光深深,半日道:“倒是头一回听你说这话。”

第118章 你会离开吗?

长缨笑了下。

不管她说不说,事情都摆在那里,凌晏的死她推不脱责任,她不说,就表示她不自责不内疚吗?

她若不自责不内疚,又何必重生之后以保住凌家为己任?

前世里的事情到这一世还凄凄怨怨地,她会觉得自己矫情。

霍溶看了她一会儿,说道:“凌渊并没有想杀你。”

长缨嗯了一声:“也许。”

也许他真的没想杀她,也许是也还顾忌着他的母亲,沈家就只剩下她这根独苗,以姑母对娘家的感情而言,倘若凌渊杀了她,来日又将令姑母如何自处?

当然,也可能是她自作多情,但她实在也想不到他既然都追到这里来了,为什么还不动手。

她心里有些五味杂陈。扬扬手里的药盒起身道:“我先告退。”

“你有没有想过,凌晏的死或者跟咱们俩那张婚书隐隐约约也有点联系?”

霍溶看着她侧影,说道。

长缨顿住,倏然转身。

……

凌渊回府进了房门,眼底的深沉还没有退去。

清风灌入窗口,撩动窗下的铃铛,清脆的叮铃铃的声音回响在屋里。

他伸手托住垂下来的缨络,微微一攥,那铃声便渐渐静止了。

郭蛟把手里的信件呈上来:“二爷来的信,说是侯爷到湖州来的消息已经都知道了。

“太子这两日动作频频,樊信听说也进了京,顾家那两日倒是平静,如今也看不出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凌渊眼里无波无恙,半晌,他把手收回来:“让她到府里来。”

郭蛟会意之后,略为迟疑了一下:“璎姑娘她去霍将军屋里了。”

凌渊这才转身,深凝地看起他来。

……

卫所这边,霍溶还是坐在椅后,从容而认真地望着长缨。

最初知道她就是害死自己亲姑父的沈璎时,他确实也曾对她产生过排斥。

但人总归有血有肉有知觉,从她对他们俩的婚书毫无所知,对那段往事也完全茫然,再到凌晏死的时间又恰恰在这件事情之后不久,她在这些事情上的反应,都说明凌晏的死背后有原因。

见过她头疼的样子,她不肯说,他也不会逼问。

但事到如今,凌渊来了,且还对她动手了,她这个坎能迈得过去吗?

事情总要解决,她总归需要面对。

虽然她跟他那半个月,看上去跟凌晏的死不相干,但时间挨的那么近,又万一有联系呢?

长缨怔怔站着,抿紧了双唇。片刻后她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没有。”

霍溶凝眉:“你为什么那么肯定?”

长缨深深看了眼他,没说话。

屋里陷入静默。

半晌,霍溶又幽幽道:“如果凌渊要带你回去,你会离开吗?”

长缨收回目光,攥着手上盒子,这次没说什么,径直走了。

迎面而来的太阳光刺疼了她的双眼。

凌晏是她害死的,凌渊不杀她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带她回去?她还有什么脸回去?

她心血翻滚,情不自禁加快了脚步。

她想她快控制不住了,眼下,她急需要快些回去沉静下来,不然会失控的,一定会的。

“沈将军,侯爷请你过府议事。”

刚走出卫所大门,郭蛟便挡住了去路。

长缨停步望着他,再度将手里盒子攥紧。

凌渊还在找她?他找她做什么?是为了斥责她,惩罚她,还是跟她面对面地把先前中断了的讨债算得更彻底些?

郭蛟看着她失血面色,沉气换了口吻:“璎姑娘还是去吧,免得侯爷等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