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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之文豪(61)

这会儿,他就跟傅蕴安聊了聊自己的小说。

而傅蕴安,也给出了一些意见。

穆琼突然发现,傅蕴安明明回国没多久, 对国内这个时代的很多事情竟然非常了解,对农村百姓的生活现状也了如指掌。

甚至于,傅蕴安还提供了几个案例,让他可以写到书里。

这么一聊……穆琼的一些想法, 又换了。

夜晚的风很大,也很冷, 它们透过破门的缝隙灌进来,将屋子里的热乎气给搅合的一点不剩。

“我把床单挂到门上去。”穆琼见状道。

这屋子的墙是泥打的,好歹没洞,屋顶虽破了,但风不会往下吹,现在漏风的主要就是门了。

穆琼把门打开,用自己的床单包住整扇门,再把门关上,这样,门上的缝隙有床单挡着,门边上的风系也被床单堵上,屋里的情况就好了很多。

他终于折腾好,回过头去,就看到傅蕴安正用酒精擦拭病人的额头。

他们是带来了不少药物的,其中就有解热镇痛的药。

那些药里能吃的,他们之前都已经给这个病人吃下了,现在只能物理降温。

穆琼见状,从放在他们屋里的热水瓶里倒出一碗水来,化进去糖和少许盐,做了一碗盐糖水,慢慢给病人喂。

按理病人这情况,是要输液补充水分的,但他们没有这个条件。

一边聊天,一边照顾病人,时间就那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傅医生拿出来放在一边的计时用的手表上,显示时间已经到了到了晚上十二点。

“傅医生,你明天还要义诊,先去睡吧,我看着他就行了。”穆琼提议,他们总不能一直聊天,都不睡觉。

傅蕴安有点迟疑,但想了想,还是道:“好,如果他的状况出现变化,你就叫醒我。”

穆琼答应下来。

傅蕴安睡了,穆琼就裹着自己的被子,借着烛光在笔记本上打起草稿来。

这个晚上,病人一直在发烧,但状况并没有太差。

到了早上五点左右,门外就传来一些响动了,这时的人都习惯早睡早起。

就连和衣而睡的傅医生,也从稻草堆里起来了。

“傅医生,你不继续睡一会儿?”穆琼问。

“我习惯这个点起来,睡不着了。”傅蕴安笑笑,站起身来检查病人的情况。

穆琼打了个哈欠,准备出门上个厕所。

结果他一打开门,就看到病人的妻子抱着个孩子站在门外。

看到他出来,这个女人搂了搂自己怀里的孩子,带着忐忑和期盼问道:“他……他没事吧?”

“暂时没事。”

“我能去看看吗?”女人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以,不过不要随便碰病人。”穆琼道。

“我一定不碰他。”女人连连点头,抱着孩子进去了。

破庙的院子里,郑维新和孙奕尧正在洗漱,看到穆琼出来,两人都打了个招呼,郑维新还道:“昨天真是冻死我们了,我们两个抱在一起睡,还冷得瑟瑟发抖……我们要去买床被子,你要买吗?”

“不用了。”穆琼道:“不过你们要是能买到鸡,最好再买两只回来。”

“这是一定的。”郑维新道,打了个喷嚏。

他们昨晚是真的冻坏了……

郑维新和孙奕尧果然又买了两只鸡回来,还抱回来一床红被面的新被子。

这时很多人家,也就儿子要娶媳妇,女儿要嫁人的时候,会做被子给新人,而两个新人,很可能这辈子盖的,都是自己结婚时的几床被子了,因而新被子多半是做成红被面的。

两个大男人,今晚要合盖红被面的被子,这画面也挺美的。

早上林寿富又做了白米饭,蒸了咸菜,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包老黄豆,放点油放点盐直接在锅里炒熟……这玩意儿牙齿不好的人根本就没法吃,但吃起来着实很香。

早餐后,终于有人来看病了。

“你们都是有钱人,不会骗我们的吧?”

“真的是免费看病?我先说了,我没钱的。”

“我背上长了一大片疙瘩,特别痒,你们能帮我们看看吗?”

……

约莫是昨天还有今天早上,他们在村里买了不少东西的缘故,村里人对他们友好多了,也信任多了。

他们之中有来看病的,还有纯粹来看热闹的,而不管是来看病的还是来看热闹的,他们都去看了看昨天动手术的那个病人。

庙里来来去去的人很多,闹哄哄的,穆琼睡不着,也就没有睡,只在病人的屋里休息,顺便写东西。

然后他就瞧见病人的妻子,戒备地看着每个过来看病人的村民,不让他们靠近病人。

穆琼之前让这个女人别碰她的丈夫,只是担心她乱动伤口,害她的丈夫感染了,没想到她格外地遵医嘱,不仅自己连丈夫的衣角都不碰一下,还不许别人靠近。

这些人来了,都会跟女人聊几句闲话,穆琼也问了几句,倒是拼凑出这家人的情况了。

躺床上的病人姓周,生下来排行第三,就叫周老三。

周老三的父亲人很好,又有几亩地,原本周家的日子过得挺好,可惜周老三才七八岁,他父亲突然得疾病死了。

然后周老三的母亲,也就是周老太太,就有点……按照这里的方言说就是发神经了,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一些话,觉得自己的丈夫会死,都是因为得罪了神灵,于是整日里吃斋念佛。

在乡下,信佛的人很多,老人家闲来没事都会念念经,甚至能靠着念经赚几个铜元——这时贫苦人家死了人,请不起和尚道士做法事,就会在村里请十来个会念经的老太太来家里念经。

每人给两个铜元,再管一顿斋饭,这些老太太就能勤勤恳恳给你念一整天的经,非常划算。

这种,家里的小辈都是支持的,事实上,这年头的人基本都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还可能佛教道教一起信了。

只是这周老太太,后来变本加厉了。

约莫十年前,他们这边来了个能掐会算的大师。

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大家觉得新鲜,办喜事什么的就不找的本地的瞎子算良辰吉日了,而是花几个铜元去请这个大师看个好日子。

初一看,这大师也没什么问题,可后来……周老太太和另外一些人也不知道怎么的,竟是对那个大师越来越信,说那个大师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的,有诸多本事。

他们一开始,不过是带了自家的菜蔬鸡蛋去给这大师做饭,后来就开始把家里的钱给这个大师,甚至愿意为了这个大师倾家荡产。

比如说周老太太。

她也不知道听这个大师说了什么,竟是把她大儿子二儿子给人做几年长工赚的钱,全拿去给了那大师,还卖了自家的一亩地,跟人一起给大师盖房子。

她大儿子知道后气坏了,往外一跑就再没回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二儿子呢,拼死拼活闹着要分家,分出去过了。

周老太太并不收敛,甚至变本加厉。

家里的鸡下了蛋,自家人是肯定不吃的,一定要给大师送去。

新种的稻子下来了,也要给大师送去。

有了钱,那就更要给大师了,让大师帮自己赎罪,来世投个好胎。

最后,周家的家底,竟是被她折腾完了。

周老三小时候,被自己的老娘时时说着,其实也信那个大师,但后来一直吃不饱肚子,他就不信了,还对那个大师厌恶的很,对自己老娘的意见也越来越大。

到后来,他就只管过自己的日子,不怎么搭理自己老娘了,还捡了个逃难来的女人当媳妇儿。

但周老太太又哭又闹,总还是能从二儿子三儿子那里弄到点什么,两个儿子家里吃点好的,她也总能设法弄来送出去。

这次周老三受伤,她到了周家之后,不管伤腿的儿子,不管刚生产完的儿媳妇,竟是拿着周老三当长工的主家给周老三的赔偿,从大师那里买来一些不知所谓的神药给周老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