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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妇扶摇录(136)

方氏亦是眉头紧锁,其实此事她是有些疑心的,譬如小厮在先生面前替主子解释,她也觉得不妥,可她没有这么快就像沈清月这般分析得清清楚楚,头头是道。

她一面惊诧沈清月的敏锐聪慧,一面害怕赵家郎君若是心思狭小的第二种人,这门婚事要是退不掉,她怎么敢把沈清舟托付出去!

沈清月觉着自己说的话太重了,轻声道:“这不过我是的一点猜测,若事情是真的,我猜的也就七七八八了,若传言早传变了样子,被人‘润色’过的,倒未必是这样。”

沈正章木着脸摇头道:“这事我找的是国子监诚心堂的学生打听的,赵郎君也是诚心堂的学生,大概是错不了的。”

方氏道:“如今国子监已经不比太祖在世之时,现在还在国子监读书之人,多半是要走荫监之路。赵郎君父亲是进士出身,赵郎君又是嫡子,不愁没有好先生教,天资再差,好好上进一二十年,总会有所成就,他却挑了国子监这条路,说明他本身也不是能吃苦耐劳之人。”

沈清月深以为然,她道:“但凡伪善之人,没有不露出把柄的。伯母,您且先拖延下舟姐儿的亲事再说。”

方氏点头应下,待天黑沈世文下了衙门,她便将此事告之于他。

沈世文皱了皱眉,他也打听过赵郎君的名声,小郎君一贯风评不错,他倒没再细致打听,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而且方氏分析的很有道理。

沈世文渐渐回神过来,面色沉郁地对方氏道:“我打听的几个人都是说他好的,若只是碰巧就罢了,万一外边儿全是说他好的,这就反常了。便是圣人还有人骂的,这世上没有完人。”

方氏心里更紧张了。

沈世文安抚她道:“你放心,舟姐儿还没及笄,一时半刻成不了婚事。”他又捏着方氏的肩膀道:“夫人贤惠机敏,以小窥大,娶妻当如此!”

方氏笑着摇头,替沈世文宽衣解带,道:“哪儿是我说的,是月姐儿下午来坐的时候,她说的,只国子监那一条是我说的。”

沈世文讶异道:“月姐儿说的?”

方氏点了应了一声。

沈世文沉默了一会子,方道:“可见月姐儿是有仁爱之心的。先前老夫人指责她的时候,我还有些担心她像老夫人说的以计谋事,手段心思落了下乘,倒是小瞧她了。”

方氏笑说:“月姐儿有主意有分寸,比舟姐儿都省心。”

随后,方氏又提了赵家和永恩伯府的交好的事,沈世文倒没说话了,他虽觉永恩伯府行事不仁,到底没权利去干涉赵家和谁交好,真要论起来,沈家也有几门说不干净的事儿。

内室里,夫妻二人交谈的声音越来越小,取而代之的是浅浅的呼吸声。

翌日,沈世文特地去再次打听赵郎君的名声,外人无一不说他的好话,沈世文彻底动了和赵家退婚的心思,奈何两家已经交换信物,当年互换玉佩之时,还有人证,若这样退了,赵家肯定不依不饶,一定会伤了舟姐儿的名声。

会试临近,翰林院的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沈世文暂时搁置下沈清舟的婚事。

二月初九,会试第一场开始。十二日第二场,十五日第三场。

与此同时,坊间赌场生意如火如荼,来来往往有达官贵人的家仆,亦有平民百姓。

原先居首的陈兴荣已经让位于人,但是并不是让给顾淮,而是另一位阁老汪阁老之子。

汪阁老的小儿子是往科的举人,所以今岁并未参加乡试,坊间也就没有什么人谈论他,但他上一科也是解元,因故没有参加会试,轮到今年才考了会试。

汪阁老曾经是探花郎,他的小儿子上一科还中了解元,家族底蕴比顾淮深厚得多,且还有阁老父亲坐镇,汪郎君一下子窜到了赌坊里魁首的位置。顾淮虽然在灯节夜里声名大噪,到底只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在真正的世家大族眼里,这并非什么高才。

不论官家还是平民百姓,多下注汪郎君中会元,顾淮和陈兴荣虽并列,与其却相去甚远。

沈清月手中的铺子从去岁就开始盈利,存到现在,加上原先开铺子之余留下的一点点现银,全部叫罗妈妈拿去替她买顾淮中会元。

罗妈妈劝道:“姑娘这不好!万一顾先生没中,姑娘岂不是亏死了!这可是姑娘全部的嫁妆现银!”

沈清月道:“您别担心,错不了。”

罗妈妈不肯,她道:“您若买汪郎君,我许还能依你,顾解元就算有天分,到底……家世单薄,不好不好。”

沈清月无奈,只好道:“那好,您就替我买五千两,留些银子应急,这总行了?”

她手里除去首饰一类,铺子只有几间,良田百亩,现银没剩多少。若她一个人过日子也就罢了,将来不得不嫁人,沈世兴也绝不会替她挑个泛泛之辈。她上辈子打理过张家,张家根本还不是什么显赫人家,银子流水一样送出去,就她这些钱,还不足够花,等过几年,京中什么都贵了,银子更不值用。

沈清月两世为人得出来的经验,什么都没有银子来得实在。

罗妈妈眼见劝不住,只好去了。

沈清月都没敢告诉罗妈妈,她还打算买顾淮中状元呢。

二月底,终于要放榜了。

第110章 (二更)

会试即将要放榜,在放榜之前,舒阁老先悉知各经魁首,以及最后会元的定夺。

顾淮中了会元,他文章已经上达天子眼前,因卷子已经评完,早撕了弥封,天子便瞧见了他的名字。

天子不是第一次知道顾淮的名字,眼下再见,觉得熟悉,略一思索,便想起来灯节的时候,就是此人中了魁首。

熟悉的东西总是容易叫人产生亲近感,天子一见卷面,心中便生欢喜,再细读文章,见其文字花团锦簇,文章立意却质朴有言,更是忍不住拊掌叫好。

御书房里几位阁臣都在,天子抬起头随口与舒阁老对谈。

舒阁老略做点评,肯定了顾淮的文章。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又想到别处去了,他一想到胡掌柜跟他说,沈清月买了五千两顾淮中会元,原是不想刻意帮扶,现在也巴不得顾淮能中,否则那丫头亏损五千两,岂不心疼要死?

他身为同考官,评卷的时候,首肯了顾淮的卷子。

也幸好顾淮文采斐然,超然于众,同经科里,没有一人能与其并驾齐驱,他几乎是碾压了所有人,舒阁老才不受丝毫风险,顺利地让顾淮做了五房魁首之一。

舒阁老同时也感叹他外孙女的聪慧,沈清月知道自己下注太多,嘱咐罗妈妈将五千两银子分别在十二个赌坊里下注,方不惹人注目。

这样心思缜密又有手段的人,可惜投生了个女胎,否则舒阁老真要好好培养他的外孙。

天子眼前,舒阁老再不好走神,便敛起遐思,凝神听天子的言语。

再说宫外,如今京中最热闹的事,当属科举。街头巷尾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无不是今年会元会花落谁家。

永恩伯府里,永恩伯在书房里与儿子谢君行坐等会试放榜。

谢君行年纪轻,到底沉不住气,喝下三杯茶,跑了几趟净房,回来的时候就受了永恩伯的训斥。

谢君行撇撇嘴,没敢回嘴。可他能不着急吗!他虽然没考会试,可是永恩伯府买了八千里两汪郎君中会元,他听父亲分析的头头是道,料想汪郎君家族底蕴深厚,定能中会元,便也掏出了私房钱,下了一千五百两的注,他的妻子和妾侍也跟着他一起买了几百两银子。

但谢君行一想起灯节夜里,被顾淮和陈兴荣赶超的局面,便有些心神不宁。他暗暗腹诽,早知道也买一些顾淮的。

谢君行又喝了一杯茶,与永恩伯道:“父亲,张家也过来找儿子谈论过此事,估摸着他们家也下了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