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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妇扶摇录(167)

顾淮早把沈家情况交代给了顾大,顾大一见沈家两位老爷先后赶来,后来的沈世昌又是那副嘴脸,心里更是门儿清,他倒没有故意落沈世昌的面子,只是相谈的时候,多有抬举沈世兴,很是在沈世昌面前给了沈世兴一些面子,连带的沈世昌当着顾大的面,也不敢对三房的人有丝毫轻慢的眼神,沈家两兄弟之间前从前的那些隔阂芥蒂,一时间像泡沫破掉之后那般,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沈家两个老爷待送走了顾大,才敢一道再次细看聘礼单子,有顾家出手,聘礼自是不用说了,老檀木打的紫檀嵌玉屏风和檀木千螺钿花纹的罗汉床,每一样都透着精致贵重,饶是沈世昌不是财迷,也看得有些眼红了——他女儿出嫁,还有娶妇的时候,都没用上这么好的物件。

沈世兴极为满意,呵呵笑了半天,拿着册子就起身道:“不行,我给月姐儿嫁妆少了,我还得去账上支取一些。”

老爷们每月都有例银,沈世兴自己不会管理钱财,有半数都存在公中,这会子想全部都取来,添一部分给沈清月做嫁资。

沈世昌也没话可说,只在厅门口吩咐人小心翼翼地将聘礼抬进内院,随后他就步子沉重地去了永宁堂。

他有些想不通,自己看着长大的侄女,怎么好像突然变成了金羽毛的凤凰,明明前十几年,还十分平平无奇来着。

老夫人早知道了消息,再听沈世昌说一遍顾家下聘盛况,嘴角更沉,脸上皱纹加深,几乎要扯烂了脸。

沈世昌察觉气氛不对,就改了口,劝道:“顾家势大,毕竟是一门亲,月姐儿也总有依仗娘家的时候,母亲,您也想开些。”

老夫人靠在罗汉床上,握紧了手里的绣捶,心里像一根刺冒出尖儿,刺得发痛,她声音冰冷又疲倦,道:“……这只是你想的。你还没有看透她。沈家的苦日子还在后面,我说的话很快就会应验的。”

沈世昌头皮发凉,他也知道会应验,但是他怕,他怕只在他一个人头上应验。

他想想王媒婆来的那日,便觉得骨头在冰水里浸过一样……老夫人可要多活些时日,沈家不能分家!

沈世昌回院子的路上,心里生出些怨怼。事情还能控制的时候,他就愿意听老夫人的,事情失控了,他便觉得老夫人做错了。

顾六首和沈家定亲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百姓们津津乐道,说当初王媒婆一处误传,竟是料对了,合该这两人有缘分。

消息传开之前,在舒家还发生了一出笑料。

话说自舒家人上次见过沈清月回来后,舒良衡憋了一肚子话要对家人说,他犹豫了两日,自以为深思熟虑后,便跑到他父母亲跟前,郑重地跪下道:“爹娘,儿子想娶表妹!”

舒良衡思及沈清月身世坎坷,一时忍不住落泪道:“表妹崖上之花一样的姑娘,可怜见儿的,十五六岁还没许下人家,又被沈家那样欺负,请父母亲替儿子求娶表妹!儿子以后好好照顾表妹,定不让她受半分委屈!儿子还会用十分心思在学业上,再不会像现在一样若个孩童般玩心重。”

舒行益夫妻两个早知道沈清月要和顾淮成亲,舒行益哭笑不得地睨了一贯调皮的小儿子一眼,装作不耐烦道:“可把你的善心放回肚子里去,月姐儿哪里轮得到你来怜惜?人顾状元就要上门提亲去了!还有其他好多人家都看上了月姐儿,那些郎君都比你读书好,还有功名在身。你早不知道好好读书?现在才醒过神来?晚了!”

此话当然有夸张之处,不过也是舒行益为父的一片告诫之心。

舒夫人罗氏温和地道:“你知道用心读书就好了,现在好好读书也不迟。”

舒良衡先是抬头愣然,随后耷拉着脑袋郁然,最后吐出一口气释然,辞了父母回自己的院子去。

他一片好心没成,还受到了打击,很有些挫败感,同时又有些高兴表妹有桩好婚事,自此之后,还真发奋了起来。

七月下旬,斗大的太阳东升西落在天上挂累了,萎靡似的,变成了圆盘大小,天气逐渐转凉。

顾家下聘过后,顾淮便去着人请了期,将婚期定在了中秋节后,沈世兴半高兴半郁闷地应了。

婚期定下,顾、沈两家,广发请帖。

虽然两家都没请舒家人,但舒家也早知道了顾淮和沈清月成婚的消息。

几家人都期待着二人成婚。

连顾淮也很是期待,近些日,他起得早,睡得晚,同僚和顾家兄弟们都说他“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自己倒是没觉得出来,只是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儿似的。

八月中秋,这是沈清月在沈家过的最后一个中秋。

沈家内里已经分崩离析,在花厅过的中秋,氛围和秋景一样萧瑟,连空地上放的烟花也应景儿似的,放了一半就熄了,老夫人心知这不是好兆头,心情愈发不好。

真正热闹的,只有从花厅里回去之后的二房和三房。

沈清月凑去了同心堂,和二房的女眷一起吃酒,和她们话家常。

二房是真热闹,中秋夜里,大太太和四房的人还有沈清妍姐弟两个,都来了。

第134章 (二更)

沈清月要嫁给状元郎,前途无可限量。

大房毕竟跟三房有了罅隙,大太太不敢明目张胆地亲近沈清月,但也不想和沈清月结仇。

四房更是不必说,自打顾淮上门提亲之后,就多有巴结,只不过沈清月没有功夫应付,每每敷衍回去。

中秋佳节,沈清月在沈家待的最后几天,她们几个还不巴巴地凑上来。

方氏倒也大方,叫人多温了些酒,摆了几个杯子上来。

四夫人赵氏喝两盏酒就有些口没遮拦了,一时拉着沈清月的手夸说早知道她是个有前途的,一时又扯起家里的事来。

方氏连忙截住赵氏的话,问她:“老五媳妇怎么没来?今儿夜里花厅上好像也没见到老五?”

赵氏立刻横眉竖目,也不管还有四个没出阁的姑娘在场,指责起儿媳妇。

方氏扶额,和赵氏说话,什么都不该问。

赵氏将鸡毛蒜皮的事说了个够,末了还道:“她还闹着要和离呢,看我不叫老五休了她!”

沈清月抬了一下眸,和方氏对视了一眼,沈正越和五太太平日就多有口角,灯节夜里他们夫妻两个也闹得不欢而散,但是吵到要和离,还是头一次。

赵氏替儿子意难平,说话有些难听,方氏不想让小娘子们听这些事,就打发了人都走,赵氏醉醺醺的,也被丫鬟扶走了。

人都走干净了,沈清月还没走,她和方氏两人在屋里说话。

沈清月马上是要嫁人的姑娘了,方氏在她面前避讳就没有那么多了,她便无奈道:“夫妻之道,根在相敬。争吵多了,多好的感情都要消磨。”

沈清月点着头道:“……可不是么,不过两人暂时肯定离不掉的。”

前一世直到沈清月出嫁之后,沈正越和五太太有几次的确闹得难堪,但都没分开,三年后两人无子嗣才和离。

方氏道:“就算是和离不了,这样吵闹下去,日子过不舒心,不是两方都难受么!”

沈清月道:“没有办法的事,五哥哥进不了,嫂嫂又退不了。”

沈正越和妻子吵来吵去,重点只有一个,五太太当初看中了沈正越有眼力见,办起事又肯吃苦,便下嫁沈正越。

五太太嫁妆略丰厚,又是嫡女,这桩亲事是有些委屈的,偏她的其他姊妹都嫁得很好,压了她一头,她性子又要强。嫁进沈家之后,她处处勉励督促沈正越。

但读书这事儿不是一时之功,沈正越半年不见长进,去年乡试又没过,五太太便有些着急,想要靠着娘家关系,给丈夫谋个出路,沈正越不肯,夫妻两人隔阂愈深,灯节夜那天,他俩吵起架都不瞒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