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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妇扶摇录(198)

顾淮冷笑不语。

沈清月想起张轩德私藏过谢君娴的画像多年,便摇着头道:“……总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张轩德爱慕谢君娴多年,爱而不得。

顾淮听出些意思,就问她:“你在说谁?”

沈清月眼神微闪,道:“我说张家的人。张家巴结谢家,就像谢家巴结舒家一样,张家兄妹两个,也算十分谄媚。要我说,这两家人真是像一家人。”

顾淮若有所思。

沈清月又皱眉道:“不过这只是永恩伯的主意吧,我瞧着谢君娴还是有几分傲气,不见得会同意。谢家怎么敢行险事?”

顾淮言语冷漠:“必定是她自己答应了。她真不同意,还有死路可走。”

沈清月心想,如果是家里人逼着她嫁给舒三,其实还可以忍一忍,要是逼着她嫁给张轩德,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但这话她不敢在顾淮面前说,就目前而言,顾淮还是有些“小气”的,恐怕他听不得这种话。

夜深露重,两个人歇息的时候,顾淮在想“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句话。

他突然想起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刚听张轩德说沈清月心悦他,结果沈清月压根都没认出他来,还有那荷包,到底是谁送的?沈清月为什么要大费周折送一个荷包出去?这样容易留下把柄的事,不像她的作风。

次日早上,顾淮醒得早,他洗漱过了,在厅里吃完饭的时候,难得和几个丫鬟主动了说,他问夏藤:“你们都是自小在夫人身边长大的?”

顾淮长相冷峻,做了几年教书先生,骨子里越发有不怒自威的气质,夏藤和春叶连忙停了手,紧张地低头齐声道:“是。”

顾淮同她们道:“你们给我讲讲去年春天的事。”

他先看了夏藤一眼,夏藤脑袋埋得更低了,就如实道:“去年春天……奴婢没近身伺候夫人,原先近身伺候夫人的打发走了一个。”

春叶小声地道:“就、就只剩奴婢近身伺候夫人,去年春天……夫、夫人……”

这两个丫鬟平日瞧着大大方方,今日说话磕磕巴巴的,顾淮起身吩咐春叶道:“你跟我来。”

夏藤如蒙大赦在厅里收桌子,春叶小心谨慎跟在顾淮后面。

这是顾淮头一次主动跟丫鬟们说话。

丫鬟们在沈家也见过不少主子,但一两个月还摸不清脾性的,顾淮是第一个。

春叶压根就没怎么见顾淮笑过,心里很没底,她很怕说话分寸拿捏的不好。

顾淮一边往外边走,准备坐马车去上衙门,一边面无表情地问春叶:“去年春天,夫人送张家郎君荷包的事你还记得吗?”

秋风一吹,春叶有些冷,但她不敢说,缩着肩膀回话道:“……奴婢记得,去年那个荷包,原是要送、送给您的。”

顾淮双足一顿,脑袋略微往后一扭,问道:“送给我的?”

他不解,春叶也算沈清月的心腹丫鬟,怎么会不知道沈清月的计策?她难道不知道荷包并非送给他的吗?

春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反正她知道绝对不能提沈清月和张轩德的事儿就对了,便道:“是……是送给您的,但是夫人不知道怎么给您,就托人转交。当时奴婢记得清清楚楚,夫人说您才名远播,爱慕您的人多了,夫人也、也就……”

顾淮嘴角翘起,不管出于什么缘故,这话听着都很舒服。

他又问:“后来呢?荷包到底怎么了?”

春叶一提起旧事,想起沈清月受的委屈,愤慨激昂,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说个不停,一直说到顾淮走到了大门口。

顾淮也听明白了——本来那荷包还真是要给他的,经过张轩德等人一折腾,原本属于他的荷包没了。

或许……沈清月最开始考虑要嫁的人,是他,而非周学谦。

但是被人搅和没了。

顾淮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让春叶回去,他自上了马车去衙门里。

晚上,狂风大作,顾淮又留在了翰林院。

永恩伯府。

永恩伯才将将从衙门里回来,他都没急着洗漱,就去问妻子,谢君娴松口没有,他这次的语气比上次还要绝情,因为谢君娴典当永南郡主镯子的事叫他知道了,他险些要打死谢君娴,幸好叫韦氏给拦住了。

韦氏痛心疾首道:“……能不同意吗?”

她的嫁妆为了只镯子就花出去八千两雪花银,这本来是留给谢君行娶妇的钱,眼下现钱所剩无几,现在谢君娴在家里是狗都嫌,她若不答应配合,永恩伯只怕真想要捂死她。

谢君娴又得知了顾淮是她亲哥哥,更有些心灰意冷,死是不敢死的,不答应也要答应。

永恩伯等不及了,他道:“后日就准备动手吧,年前最好定下来,省得夜长梦多。我永恩伯府一个嫡女,配舒家一个嫡三子,也尽够了。”

韦氏第二天就去安排了人手。

顾淮这日抽了个空去见舒三,他将永恩伯府的事告诉了舒三。

舒三早知道身边有人要算计他,但没想到竟然是算计他的婚事,他气得在酒楼的雅间里锤桌子,道:“他谢家凭什么替我做娶妇的主儿!谁稀罕他们家姑娘!姓谢的连我表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顾淮冷眼扫着舒三。

早知道不来劝了。

舒三悻悻地坐下,同顾淮道:“我表妹自幼孤苦,我是怜惜我家妹子才这么说的,妹夫你不要往心里去。说实话,我看你对我表妹不错,我还是很放心你的。”

毕竟自顾淮上次离开舒家,他和沈清月恩爱的传言就没消停过,舒三心里多是怜爱沈清月,倒也不是男女之情,也就对顾淮没有什么芥蒂了。

顾淮瞧着舒三就像看见学堂里的学生,还不至于跟他计较这些小事,便赶紧跟他说了正经事。

第154章 (一更)

舒三早对身边人有了提防之心,眼下看那穷书生,便觉得处处都是阴谋,他将自己的各种疑虑都告诉了顾淮。

顾淮听舒三说完,断定道:“舒家族学还有书斋都人多,他不会挑那里对你动手,估摸着是在你们集会的时候,引你去偏僻处。”

舒三一琢磨,瞪着眼道:“我们集会向来是每逢‘五’日在凌云山下曲水流觞,然后再去山上王秀才家的别院……虽然人多,但山上草木繁杂,的确容易掩人耳目,若逢人多,有人混进园子里也未可知。”

顾淮道:“是那里不错了。”

舒三将凌云山上院落布局说给了顾淮听,顾淮闭上眼眸,脑海里就出现了庭院的大致形状,他的瘦白的手指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很快就推敲出了适合躲避人的地方和最佳路径。

顾淮睁开眼后,便叮嘱舒三在他所言之处多多警惕,勿要着了人的道。

舒三信心满满,还说:“我母亲说让父亲的常随陪我出行,妹夫你尽管放心吧!”

顾淮起身告辞。

舒三一边送顾淮,一边谢他。

顾淮让舒三留步,随后便吩咐福临使唤个小乞丐给张轩德传信,信上是看不出笔记的台阁体,上书“若要得永恩伯女谢君娴,十五日凌云山,乔装上山,藏身于庭院里,临禾风亭的石子道上的假山后面”。

张轩德正是人生失意的时候,乍见字条,先惊后喜,随后又不知道真假,整得自己彻夜难眠。

次日,钱氏又拿着女子半遮面的画像给张轩德看,还苦口婆心地说:“儿啊,这个你总该不挑剔了吧?她嫁资也丰厚,与你八字甚合。”

张轩德随便一瞥,道:“丑陋!”

钱氏气不打一出来,叉腰道:“哪里丑了?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

张轩德今日与钱氏争执颇多,不耐烦道:“若不丑,遮面做甚!不是歪脸就是有疤,再不就是长了一颗痣。”

钱氏没了话说,此女果真长痣,而且是两颗,脸上一边一颗,绿豆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