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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妇扶摇录(214)

赵郎中脸色微异,赵家现在手上的玉是假的,怎么可能变蓝,难道当年沈家给他们的当真是奇玉?

赵建安替父亲回了话,他擦掉手掌心的冷汗,十分淡然地起身将赵家的玉佩送上老郎中的跟前,同沈世文道:“沈大人,此玉伴我数十年,遇水从未变蓝过,不能您找了一块儿珍惜之玉冒充当年的玉佩,我赵家就要承认。”

赵家这就是不认了。

其实赵建安得了这块玉佩,曾经佩戴过一段时间,沾了水并未变蓝,他敢肯定,这肯定是沈家胡诌的,否则赵家管事妈妈上门那日的,方氏便不会束手无策,定是计策而已!

就算真玉的确能变色,他也要让它被视作假玉!

赵建安独独担心,沈世文会不会后来又去找了一块儿,同样玉石料子的玉佩做旁证……不可能,这样珍奇的玉,闻所未闻,现下朝廷海禁,既是海外得来,这个时候岂是说找就找?

他眉心隐隐跳动,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沈家如此沉着不迫,难道果真是有证据?!

老郎中比对过两块玉佩,果然相差无几,说不好到底哪一块儿,才是当年的玉佩,但赵家说得有道理,沈世文没法证明此玉便是当年之玉!

沈世文攥着拳头,忍一时之气,不疾不徐地同沈正繁道:“繁哥儿,将你的玉佩也拿出来。”

众人:“???”

赵建安心口一紧,捏着拳急切地望向沈正繁。

沈世文继续解释道:“当年我这一双儿女同时出世,一块玉石我便请人打做了两块,因当时听说了两个雕玉师傅功力出众,便各请一人雕刻。我给了繁哥儿一只,舟姐儿也有一只,这两只玉佩同出一块玉石料子,其一纹理相同,其二同样可遇水变蓝,还有其三,不过不足以道,且请老先生过目一二两种特质便是。”

赵家人脸色巨变,谢君行的脸也黑沉起来。

老先生拿着沈家的两块玉,果然纹理类似,像是出自同一块玉石料子,再将沈正繁的那块儿玉也放入水里,清澈的碗中毫不意外地渗出丝丝蓝色。

厅里一片唏嘘,啧,赵家竟然拿假玉佩上门骗婚,这算是认证物证齐全了。

沈世文又睨着赵家人,添补了一句:“当年的玉石料子应该还有边角料,找一找也是能找到的,也可拿来验证是否遇水变蓝。赵大人若有兴致,咱们也可公堂上再次对峙。”

老先生面色不虞地瞧着赵家人,问道:“赵大人可有什么辩解之言?若还要继续对证下去,且去衙门,老夫主持不了公道了!”

赵郎中听到“衙门”两个字便慌了神,不敢出言反驳。

赵建安脸色铁青,缓缓退回赵郎中身边,像战败的斗鸡,不敢抬头。

赵郎中心中顿生羞愧,他略一扫……致仕的老郎中,沈家的老爷,顾家的几位爷全部都要剥掉了他的衣裳似的。

他耐不住众人讥诮的目光,恨不得钻进洞里,便给自己找了借口挽尊,道:“辞顺,我的确看重令爱……有缘无分才出此下策……”

赵郎中一说完,赵建安惊慌抬头,完了!全完了!父亲怎么能自己承认了!

沈清月此时出声道:“若赵大人真想与沈家作亲,今日断不会逼上门来,这不像是结亲,倒像是结仇。”

她目光落在谢君行身上,意有所指道:“赵大人向来磊落,怎么此次行事龌龊,可是有难言之隐?”

赵建安眯着眼打量沈清月,今日赵家所为可耻,但她的话把一切都点明白了——赵家哪里来的难言之隐,大家心里都明白,无非是结党营私和向上巴结而已。

火上浇得一把好油!

谢君行最先坐不住了,他起身匆匆告辞,赵家另外几个族亲好友也红着脸离去。

赵家人如坐针毡,赵郎中硬着头皮和妻子一道起身告辞,赵建安低着头,捏拳沉思着,被呵斥了一声才知道跟上。

沈世文却拦住了他们,道:“既上退婚次赵大人便造假玉佩以搪塞众人,还‘调兵遣将’请了人证,焉知以后不会这般行事?这回便妥帖地签好退婚书再离开我沈家罢!”

赵建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如芒在背之下,一时也想不明白。

方氏着人呈上退婚书,赵郎中抬手签字画押,

沈世文一拿到退婚书,咬了咬牙,一挥袖,吼道:“滚!”

赵郎中丢笔落荒而逃。

沈家大厅里静默片刻后,爆发出一阵和谐的笑声,方氏甚至偷偷抹泪。

沈清月也松了一口气,今日幸得没有意外。既然计成,赵家也不会就这样轻易被放过就是了。

赵家人逃出沈家,赵建安上了马车冷静下来,才反应过来上当了!他猛地捶打车厢,愤恨道:“都是假的!两个都是假的!”

当沈世文抛出第一个“证据”,他便产生了动摇,直到第二第三的出现,彻底击溃了他的信心……现在仔细细想,若是一开始就是假的呢?沈清舟的玉佩就算会变蓝,也还是假的,后面的证据便都不必看了!何况他分明知道,这玉佩沾了水变不蓝的!

赵建安面色阴沉地推测着……这件事到底是谁的主意?一波三折引人入坑,真是防不胜防。

第165章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沈家和赵家的事虽然没有对簿公堂,但知情者不少,赵家答应退婚又反悔的事,终究是传开了。

御史们打听清楚了来龙去脉,群起激愤,联合起来参了赵家一本。

御史台五个御史依次站出来痛斥赵家无耻行径,一人说完,另一个人立刻接上,并且在不带一个脏字斥骂赵家之前,还要重复陈述赵郎中的鄙行。五位御史轮流站出来,中间一点缝隙都不留,任谁都插不上嘴,金銮殿上,全是御史的声音和唾沫子。

连皇帝都汗颜。

翰林院里的清流翰林们,本就有文人骨气,也不忍同类受欺,纷纷站出来指责赵郎中。

今日早朝,赵郎中被群起而攻之,毫无还手之力,至于永恩伯——称病就没上朝。

虽事情起因是沈正章的家事,大家也心知肚明,文臣武将,矛盾由来已久,赵建安勾结永恩伯,令人文臣不耻,御史台的人绝不会放过他。

而翰林院的人则因兵部与武军都督府之争,即便没有阁老示意,有眼色的翰林也自觉站出来痛骂赵郎中,毕竟发泄的同时还能显出自己深明大义,何乐而不为?

大殿之上,皇帝召了赵郎中与沈正章二人出来对峙。

沈正章手里拿着退婚书,认证物证俱在,底气十足,赵郎中被骂了那么一顿,早脸色煞白,双腿发软几欲昏死,跪在大殿上起不来了。

结果不言而喻。

天子便将赵郎中贬为从五品员外郎,连降三级。

大业有律,官员连续升迁不得超过两级,连续贬职不得超过三级,赵郎中算是一口气被贬到底了。

至于沈世文这边,天子为了安抚翰林,便当堂抚慰几句,给了些打赏。

下朝之后,朝臣们议论不断。

顾淮在翰林院里也听到了一些风声,这些事本在他意料之中,倒也没太意外。

到了下衙门的时间,福临过来接顾淮。

外面冷风呼啸,白雪飘摇,福临在车上禀顾淮道:“爷,事情办妥了。还有焦六娘的尸体小的去瞧过了,她……她腹中还有胎儿。”

顾淮眉头一皱,道:“知道了。”

赵家这些畜生。

顾淮回家后,沈清月老早就站在廊下等,他一瞧见她,就快步走过去,揽着她的肩膀往屋子里走,边走边说:“你体寒,出来等个什么?”

沈清月笑道:“迫不及待要听你说今日早朝的事了。”

顾淮挑眉问道:“你都知道了?”

沈清月点一点头,道:“下午街头巷尾都传遍了,我料想二伯父手里还有事,没去打扰他,只好等你回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