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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妻(10)

作者: mnbvcxz 阅读记录

皇后草草擦去掌心的血迹,写了两封信。

一封是给诸将军的,请他再打听萧景澜的消息。

一封送去南廷军营,请卫将军秘密出兵,前去西北随时准备带萧景澜离开军营。

侍女研磨的手微微发抖:“皇后,此事……此事若被陛下知道……”

皇后手中书写未停,轻声说:“他若想杀我,无论我做什么,都会死在他手中。如今趁我还有一口气,不如再搏一搏,能给景澜自由,我也死的畅快些。”

皇后做了两手打算。

南廷军营的将领都是由萧家一手扶持,还算忠心。

他先借由秦湛文出面,通过皇上向戚无行要人。

又秘密从南廷军营调了一支精锐,等萧景澜一离开,就把人劫走。

从此之后,天高海阔,沧海浮生,他的胞弟,会有一个和他完全不同的快意人生。

皇后坐在高高的凤仪宫中,像笼中的鸟,沉默着看向辽远的天空。

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不顺利。

戚无行很执着,无论如何不肯放萧景澜离开,丝毫不顾及秦家的面子。

秦湛文察觉到事情不对,及时选择了自保收手,放弃了萧景澜这颗可以牵制皇后的棋子。

皇后心中却越来越慌。

信使奔波在京城和崇吾郡之间,一道道明书暗信往来穿梭,织起一张权欲之网,困住的是网中各怀鬼胎的人。

皇后心中焦急,不得不放下尊严,亲自去求皇上要人。

皇上不在内宫,而是去了苍龙殿与朝臣们议事。

留守在蟠龙殿的宫人们委婉劝道:“皇后,您就先回去吧,等陛下回来若是精力尚足,自会去凤仪宫探望皇后的。”

皇后苍白着脸,端端正正地坐在蟠龙殿中:“我就在这里等陛下回来。”

他等着,等着,从天亮等到天黑,三更的钟声响起,皇上还没有回来。

苍龙殿中灯火亮了一夜,皇上沉默着看向他的几位重臣,缓缓道:“皇后私自调动南廷军营,你们几位可都知情?”

安尚书迟疑了片刻,说:“陛下,皇后自册封以来便手握军权,调动南廷军营实数常事。更何况,他并未调动大队人马,也未派兵逼近京城。陛下何故……如此震怒?”

皇上说:“朕怒了吗?”

大臣们纷纷低头,不敢再言。

皇上看着那张薄薄的信纸,那是他的皇后,亲笔写给南廷军营卫将军的信。

派出一队亲信前往崇吾郡外,准备营救萧景澜。

是,皇后向来手握军权,南廷军营守卫南荒边境,听从皇后调遣。

若皇后调遣南廷军进攻南荒,他必不会觉得有何不妥。

可皇后,他的皇后,他的发妻,却把南廷军营当做私兵,用来对抗他亲手颁布的旨意。

当初宫变,南廷军营被阻拦在历州城外,并未参与争夺。

可南廷军营成了萧家的私兵,这件事一直是皇上心里的一根刺。

这根刺不动,便仿佛已经揭过去。

但凡一动,就是锥心之痛。

皇上说:“怎么都不说话了?朕问你们,皇后私自调动南廷军营,你们兵部就像个废物一样不管不问吗!”

皇上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气谁。

他不肯答应秦家带走萧景澜,便是看清了秦湛文的打算。

皇上十年周旋谋划才除掉了萧家,可不想让秦家再成心腹之患,也不会相信以皇后的脾气,能乖乖让萧景澜落入秦家的掌控中。

他冷眼看着,沉默着等皇后露出真正的目的。

于是,他得到了这封信。

皇后暗中调动南廷军营,试图在调度兵卒的路上劫走萧景澜。

皇上越想越生气,生气中还有些伤心。

萧皓尘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多少事情,他们夫妻之间根本无需如此互相折磨。

只要他的皇后向他吐露心绪,倾诉担忧,就像崇吾郡时那样,柔软直白地说出自己的苦楚和请求,他就什么都能答应。

可皇后没有。

私自调动兵马,劫掠流放军营的罪人。

皇后这是要做什么?

公然反抗帝王威仪?

还是要让天下人看看,萧家权势仍在?

皇上气得胸口闷痛,他冷冷地看着这群沉默不语的大臣,拿出了另一份折子,开始谈朝中大事,就这样谈到了天亮。

寅时,天蒙蒙亮,该要上早朝了。

皇上这才觉得疲惫,面无表情地说:“各位爱卿辛苦了,去洗把脸,准备早朝吧。”

太监小心翼翼地低声说:“陛下,您一宿没睡,今日早朝还要去吗?”

皇上疲惫地说:“嗯。”

他起身准备换上朝服,忽然有宫人匆匆来报:“陛下!陛下!不好了,皇后昏倒了!!!”

皇后在蟠龙殿坐了一夜,最终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太医们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个个心急如焚地围在皇后榻前,小心翼翼地施针送药,拼尽全力要保住皇后腹中的嫡子。

虽然皇上已有几个子女,但这些孩子都是家世平平的宫人所生,怎么能和皇后嫡子相比。

皇上早朝都没上,苍白着脸匆匆忙忙冲到凤仪宫,厉声喝问:“皇后怎么样了!”

太医瑟瑟发抖地跪下:“陛下,皇后心力交瘁思虑过重,又苦熬了一宿,才疲惫昏厥。下官已派药童去煎药,待皇后服下,半个时辰之后就会醒来了。”

皇上这才松了口气,说:“你们怎么伺候的?皇后怀着朕的嫡子,你们竟让他虚弱至此!”

太医委屈,却一句辩解都不敢说出口。

皇后为谁心力交瘁?

自然是为了萧家。

可这话,他敢说吗?

怕不是皇后还没醒,皇上就要把他拖出去斩首了。

皇上穿过跪了一地的太医,急匆匆地坐在榻前,小心翼翼地捧起皇后的手,深吸一口气,放在自己胸口,沉默地看着。

皇后昏睡着,眉心紧蹙,低低地梦呓着,听不清在说什么。

旁边的侍女看着皇后的样子,忽然哭着跪下了:“陛下……奴婢求求陛下,求陛下放小公子离开戚无行吧……陛下……戚无行与萧家与旧仇,皇后为了此事日夜难安,食不下咽……陛下就算不心疼皇后,也疼一疼小皇子,再这样下去,皇后会撑不下去的……陛下……”

皇上冷声说:“皇后自己没长嘴吗?要个侍女对朕哭求!”

侍女哭得哽咽,她不是萧府旧人,却一直随侍在皇后身边。

皇后是个极好的人,她爱慕极了。

可如今的皇后,像只被折了羽翼的鹰,奄奄一息地被压在皇权之下艰难求生。

她看着心中痛,哪怕皇上降罪,她也想帮帮皇后。

皇上说:“来人,把这胡言乱语的侍女押下去,杖毙。”

宫人们犹豫着上前,并不敢拖拽。

病榻上的皇后被吵醒了,苦笑着轻叹一声,沙哑着说:“够了。”

皇后紧紧握着皇后的手,说:“皓尘,你醒了?”

皇后有气无力地低声对侍女说:“凝秋,你今年多大了。”

侍女抹着眼泪小声说:“十八……”

皇后说:“是该出宫的年纪了。过来,我帮你去了颈环,去内廷统领那里领上银两,坐小轿出宫吧。”

宫中的侍人入宫时会在脖颈上带一条细细的银链,扯不开绞不断,戴着这条锁链,哪怕离开皇宫,被抓住之后还会送回宫中来。必须要皇上或皇后亲手解开颈环,才算重获自由身。

侍女摇着头不肯。

若是平日,也就罢了。

可如今皇后如此境地,她怎么敢离开。

皇后温声说:“来。”

他支撑着俯身过去,旁若无人地为侍女解下了脖子上的束缚。

从此之后,这个姑娘就自由了。

侍女离开之后,皇后下意识地抚过自己的脖子。

那里空荡荡的。

没有人会为皇后绑上枷锁,可他却被更加残忍地锁在了这里,一生一世,都不得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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