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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妻(26)

作者: mnbvcxz 阅读记录

萧皓尘说:“我给你积福德,是想帮你早日脱离阴牢刑罚,好好投胎做人,不是让你这样浪费着玩的。”

亡魂蹲在桌子下面数着风吹落的花瓣,一瓣,两瓣,三瓣,四瓣……

萧皓尘踢了踢蹲在桌子下的亡魂:“叶翃昌。”

亡魂闷闷地“嗯”了一声。

萧皓尘说:“滚。”

亡魂偷偷绕在了萧皓尘身后,飘来飘去不肯走。

萧皓尘深吸一口气,说:“滚回你的阴牢里待着,早点投胎,你和我,早就没有以后了。”

亡魂说:“我再看你一眼就……”

萧皓尘烧了张符纸按在酒中,猛地回手泼在了亡魂身上。

亡魂惨叫一声,被重重地打回了阴曹之下,狼狈地跌入了忘川河中。

亡魂一入忘川,便被河水侵蚀分离,差点就此灰飞烟灭。

还好判官及时出现,把他从河中拎出来,皱眉:“你不认路吗?怎么还能掉进河里?”

皇上有苦说不出。

判官说:“时辰到了,过去剥皮。”

皇上深吸一口气,忍着五脏六腑的绞痛,气势汹汹地冲到了奈何桥边,就地一趟,闭着眼睛等孟婆给他剥皮。

孟婆幸灾乐祸:“你何苦呢?若是乖乖呆着,过上三五百年,这刑罚总能到头,你也能去投胎。人家又不待见你,你过去找揍干嘛?”

皇上呲牙咧嘴地忍着痛,低声说:“我乐意。”

孟婆说:“你就不想想,要是你把萧皓尘惹急了,他再也不肯为你积德,你可就真的要千秋万载地在这儿抽筋剥皮当汤底了。”

皇上沉默了一会儿,低喃:“皓尘……皓尘本就该为他自己而活。”

孟婆说:“那萧皓尘要成亲,你搅合什么?”

皇上说:“安明慎此人,恃宠而骄,没心没肺,不会真的珍爱呵护皓尘,不配和皓尘成亲。”

孟婆说:“那若是有一人,一生对萧皓尘珍惜呵护,爱入骨髓,你就不恼了?”

皇上心里酸的生疼,疼得翻江倒海。

他不恼,他怎么能不恼?

哪怕……哪怕那人是仙人下凡来弥补皓尘这一生苦痛,他也觉得难过极了。

可他呲牙咧嘴地任由孟婆剥去他一身皮囊,也只能嘶哑着说一声:“我绝不会……阻拦皓尘与那样一个人……相伴……”

绝不阻拦。

对,绝不阻拦。

并非不痛,并非不妒,并非是他真的已放下执念心有大爱。

他只是……他只是太清楚,他早已失去了为皓尘心痛的资格。

皇上驾崩十年,戚太后与秦太后在宫中明争暗斗,戚秦两派军马也隔着京城彼此虎视眈眈,无人再有空理会南廷军营。

卫寄风做了真正的土皇帝,他性情越发阴冷孤僻,日夜与萧皇后的遗物待在一处,不肯分开片刻。

直到这年春日,军中传言说有一户人家竟在云州土地上种出了大片盛放的蔷薇花。

卫寄风恍惚还记得萧皇后爱蔷薇,一时兴起过去赏花,隔着暖风托起的簌簌落花,如在梦中一般,见到了他魂牵梦绕的那个人。

皇上又被煮了一天。

等今日的刑罚结束,他迷迷糊糊地游荡着来到忘川河边,焉头搭脑地看着河中的倒影,透过阴阳两界,鬼鬼祟祟地偷看着皓尘的一言一行。

可这一次,他却惊恐地看到,皓尘身边站着一个熟人。

卫寄风。

皇上气得往河里扔石头:“秦湛文你的本事呢!卫寄风行刺君王这么大的罪名,你居然还没还没趁机把南廷军营弄垮!你的本事呢!!!”

可惜卫寄风听不见他的声音,只是痴痴地站在蔷薇花下,不敢靠近,又舍不得离开。

伸出手想要触碰,又怕碰碎了这场梦。

萧皓尘见到卫寄风,苦叹一声阴差阳错,推开门,说:“进来吧。”

卫寄风摇摇头:“少爷,我站在这里看你一会儿,就好了。”

萧皓尘闭目叹息,说:“我已不是萧家少爷,你也不再是相国府的家臣。”

卫寄风喃喃说:“少爷在我心中,永远都是少爷。”

萧皓尘说:“你若不愿进来,就回去吧。”

卫寄风仓皇失措地猛地向前一步:“少爷!”

萧皓尘叹息:“我曾修书给你,告诉你,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好好当你的南廷军营大统领,决不可学萧相国,再起叛逆之心。你可以不顾一切,但行刺君王的结局,无论谁死谁生,江山必生动乱,你可曾有片刻怜惜过天下苍生。”

卫寄风低着头,握着拳,说:“少爷说的是,卫寄风记下来。”

萧皓尘说:“如今戚秦两派在北方斗得不可开交,戚无行和秦湛文都非易与之辈,你守着南方四州,也算一片乐土,不要再搅入皇室内斗之中了。等京中尘埃落定,你专心效忠新君便是。”

卫寄风心中不甘:“少爷,您的孩子,才是本该继承大统的嫡子!”

萧皓尘疲惫地说:“做皇帝有什么好?小猪天性善良,性情天真烂漫,我可舍不得让他被那张椅子煎熬。”

卫寄风只好收敛了那些话,殷切地说:“云州土地贫瘠,少爷何不搬到潺塬城来住?我在潺塬城种了好多杜鹃花,虽不是蔷薇,却也开的繁茂喜人,少爷可愿去看一眼吗?”

皇上飘去功德殿找判官,眼底乌青语调幽冷:“我要去人间。”

判官在忙着打算盘,算世人一生功过,不耐烦地说:“你把萧皓尘给你积攒十年的福德都快用光了,还去?”

皇上说:“我要去人间。”

判官说:“你去干什么?”

皇上咬牙切齿:“有个老仇人见到皓尘了!”

判官翻开功德簿看了一眼,说:“卫寄风三百年前是一匹野狼,在斗兽场中受尽折磨,是萧皓尘的前世买下它把它放归山野。这一生,他是来报恩的,你不必担心卫寄风会对萧皓尘不利,老实回锅里待着去。”

皇上心不甘情不愿地蹲在孟婆身边,说:“我讨厌卫寄风。”

孟婆说:“我看他们相处挺好的。”

皇上深吸一口气,说:“不好,皓尘当年就是被他所杀。”

孟婆说:“你要去找他算旧账吗?”

皇上被噎得无言以对。

若算起旧账,他和卫寄风,到底谁更混账王八蛋呢……

孟婆说:“我劝你好好在这里呆着,等到冥王消气,放你回去投胎不好吗?”

皇上喃喃道:“我不想投胎,投胎之后,就不记得皓尘了……”

二十年前的国子监,年少的皇子和权贵少爷们都在蔷薇花下读书。

不受宠的七皇子像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窝在角落里沉默着看自己的书。

只有那个人,只有那道光照在了他身上,相国府的小公子笑得眉眼弯弯,笑他写错了字。

那样的时光,那样的爱意,他哪怕千秋万载地躺在这里受刑,也不愿忘却分毫。

遗忘才是最痛的酷刑,忘了皓尘,他便只天地间一粒无足轻重的尘埃,生与死,都已毫无意义,他的生命里再也没有光照进来,只有白茫茫一片冰冷。

卫寄风没有离开,他以巡视军营为名留在了云州城,每天来篱笆墙边浇水施肥,偶尔会带着酒来,约萧皓尘喝一杯。

他们当年也曾有过些情谊,萧皓尘不便拒绝,就让安明慎带着小猪玩,自己坐在亭下与卫寄风喝酒。

卫寄风说:“少爷,当年你入宫时,我本该随你左右。若有我在,你不会……不会……”

萧皓尘打断了他:“是我自己选的,你若入了宫,也不过是多了一个陪葬的人,而不是今日的南廷军营大统领。”

卫寄风沉默了一会儿,饮尽杯中的酒:“少爷,如今你已是自由身,可否愿意来南廷军营一展生平包袱?东荒部落已渐渐凝结成一股力道,被称为青丘七王,秦家忙着和戚家内斗,已顾不上天堑山防线。南廷军营必须要向北推进,才能堵住东山军防线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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