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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后不知天在水(27)

作者: 乡晚幽幽 阅读记录

傅宁找了一件自己稍厚一点的衣服,在被子上又盖一层,然后细细地将被子围着肖瑾小小的身子,裹成小团子,只露头。

崔荷看了看,忍不住笑出了声,像条腹大头小的圆虫。

傅宁瞥了她一眼,直起身子,淡淡道:“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想害你的那伙人人不会追回来,我要出去买药,你也该离开了。”

“不走。”她还不想这么快离开,她的目的还没达到,她坐在床边侧头看他,“你自去买药,我等你回来,顺便帮你看着孩子。”

“不需要,你走。”傅宁拒绝的干脆。去医馆的路确实要时间,有人能帮忙看顾自然很好,但他不能无缘无故让崔荷帮忙,他们之间现在没有任何关系。

“娘……”肖瑾不知何时醒了,拥着被子真像条没脚的虫子一样蠕过来,朝崔荷这边蠕。

崔荷被这孩子软浓的声音叫得一怔,莫名其妙的,心头像有什么东西激荡而过。

她将大氅一掀,把孩子连着被子一起抱在自己的怀里。

“小东西,我还没娶亲呢!”

“小瑾,别乱叫,她不是你娘。”傅宁想将肖瑾从崔荷怀里接过来。

“娘,好冷。”肖瑾似乎没听到她爹的话,小脑袋还往崔荷怀里钻着。

“嗯,娘在,娘抱着你。”崔荷抱着肖瑾顺势往后一躲,避过傅宁的手,翻身躺在床上,那件大氅将两人都覆盖在下。

“你——”

“我累了,要歇会儿,你快去吧,我这件大氅顶你那十件破衣服,况且你这家徒四壁的,我也没什好图的。”

傅宁没想到这崔荷会这么耍无赖,忍不住就想去扯她下来,在他双手刚举起来的时候,衣氅下肖瑾的声音浓浓传来:“娘的怀里好暖,娘不要走了。”

崔荷将头缩进去抵着肖瑾的软软的头发上:“嗯,娘在,娘不走。”

看着这一幕,傅宁放下双手悄悄退了出去。此刻,他心里酸疼,他的孩子一直都很渴望能有娘抱,有娘疼。

第 14 章

其实那晚抱着傅宁的孩子哄的崔荷并不是演戏,她是真的有感而发,就像是她与这孩子之间早就有过某种牵连和共鸣。

尤其是当那孩子唤她娘的时候,她就莫名地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傅宁买完药回来的时候,床上一大一小已经缩在被子和氅衣下睡了。傅宁摇了摇头,将手中的药包轻轻地放在桌上,又走过去将被子外面的大氅衣往上拉了拉,将桌上的灯芯调了调,让光变得暗了一些。做完这些,他才开始做自己的事,即便天已经黑了,那些衣服也还是要洗掉。

当傅宁抱着衣服走出去合上门的那一刻,崔荷面静静睁开了眼,眼中毫无睡意。

小孩子小脑袋枕着她的胳膊,睡得很熟,动也不动,乖巧的很。她向来不喜欢小孩,在她崔荷名下有上百家商铺,名行各业,各种各样,她从不做与小孩子有关的生意,如玩具什么的。但今天独独对这个孩子感到特别,一见到就很喜欢。

不只孩子,连那个男人也是。那天早上只是端详了一下他的面容,自己就莫名心动。以为他是男娼时,自己瞬间就怒气滔天,觉得被他欺骗,甚至一刻也不想再见到他。到后来的种种,自己给他难堪伤害的同时,自己的内心却没有一丝快慰,反而是困顿和无尽的烦恼。

虽然很奇怪,但此刻她很明白,对这两个落魄的父女俩,她心里忽然有些放不下了。

崔荷忍不住伸手挠着自己后脑勺,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有这种感觉?

在灯芯快要燃尽的时候,傅宁推门走了进来。脚步声有些沉重,他很累,胳膊酸疼,今天他还是只能用一只手洗。

将灯芯挑亮了些,他自己给自己的另一只手换着伤药。崔荷继续假寐,在床上假装睡熟了转了一下身。

傅宁停下动作,嘴里叼着布条扭过头来,看崔荷没有醒来的意思,他又转回桌前继续裹缠自己的伤手。

那瓷片扎得比他想象的还要深,真的,那瓷片不知道是横着斜着竟然在掌心里没入了小半寸。当时心神激荡不觉得如何,事后上药包扎的时候自己差点疼得滚出热泪来。

没有多余的房间,没有多余的床铺,傅宁关好门窗,将手包扎好后,挑灭油灯,将药包往边上推了堆,就那样趴在桌子上睡了。其实他坐的椅子是有背的,但刚刚他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身子一直或弓或蹲着,腰背酸疼到现在都挺不起来。

傅宁疲惫,他趴在桌上没一会儿就睡了。在暗黑下,崔荷闪耀的黑瞳凝视了他很久很久……

到早的时候,崔荷是在一阵诱人的香味中醒来,小孩子爬在她旁边玩着她的头发。

“娘!”小孩子软糕似的嗓音,大大的眼睛看着她笑,雪白的脸颊上漾着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你爹呢?”虽然没当过别人娘,但她很享受这个小可爱这样唤她。

“爹在下饺子。”

怪不得那么香。其实昨天晚上崔荷就没吃,现在饿了,闻见什么都香。

崔荷起身站在床边整理自己的衣物,傅宁打了盆热水进来放在桌上,然后绕过崔荷整理肖瑾,把肖瑾细腻的散发挽了两个漂亮的旋髻,就像两个海螺一样,用红绳在海螺底下各系个结垂在耳边,越发衬得小孩脸圆可爱,就是红绳颜色有些发旧。

“去洗洗。”傅宁指着木盆对崔荷说,语气很平淡,没什么感情。

“哦!”崔荷应了一声,没有立刻行动,她还在笨手笨脚地摆弄她的头发,她头发保养的很好,又长又滑,昨晚睡觉的时候打散了,现在簪子怎么拐都拐不上去。

她僵了一会儿,把目光投向了傅宁:“那个……你会不会梳女人的发髻?”

傅宁看着她,满脸的不可思议。

崔荷难得的红了一次脸。

“你过来坐下。”傅宁指着自己身边的床,陋室简陋,没有镜子,更没有男儿家房间里必备的放满胭脂首饰的梳妆台,他们只有一把梳子,就放在床头柜上,以前傅宁还有一根簪子,肖菡送的,他日日佩戴,不久前被崔荷摔坏,就放在枕头下。

“我只会一些平民家梳的简单的发髻,你将就一下。”傅宁每次见她,都是一身锦绣华服,身前配着墨玉,梳拢着精细的高髻,簪着玉钗,钗上点缀着流光溢彩的珠玉,很贵气很威严。那种复杂的发髻出自心灵手巧的家仆手里,傅宁没梳过,梳不来。

崔荷除了生意上的事,私事基本上没占过手,头发都是专门的侍从仆人给梳的,至今钗和簪她都分不出。衣服倒是自己穿的,因她从不喜欢别人靠她太近。

崔荷坐下,傅宁站起来,拿着梳子慢慢梳理着,温柔地,轻轻地,细细地,就像曾经无数次给肖菡梳的一样。

而崔荷的感觉,就是男人给她梳头的时候给她的感觉跟家里的那些仆人下人完全不一样,他的手和梳子每每在自己头皮发间掠过,都像有一股看不见的电流从头顶激荡到全身,既熟悉,又猝不及防。

她忍着不抖,不想让身边的人发现她的异样。

一阵煎熬之后终于梳好了,确实是一个又平凡又常见的发饰,但好在整齐平顺。

崔荷跑到桌边,对着木盆里的水照了照,忍不住撇了撇嘴:“真丑……”

傅宁闻言脸上有些垮,忙碌了大半天,还被人嫌弃,成年女人的发髻远就要比男儿家复杂一些,况且他就只给肖菡梳过几回:“天亮了,你该离开了。”

“唉!我还没吃饭呢。”

“爹,为什么要娘走啊?”肖瑾忙扑过来抓着傅宁的手,她好不容易才盼回了娘。

傅宁抚着肖瑾的额头蹲下来,有些不忍向她说明。

“小瑾,其实她不是……”

“小瑾,到娘这儿来,跟娘端饺子子去。”

“哦!”于是肖瑾丢下她的父亲,哒哒地跑去崔荷那边了。崔荷还真就亲昵又自然地拉着肖瑾的小手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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