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如烈(13)+番外
长杳摸了摸濯濯的头,松了口气。
宋烈烈看他没事了,继续往前走,长杳连忙跟上去,这次他不敢大意,聚精会神地记着宋烈烈的脚步。
走了许久,眼前仍是竹林,长杳微微蹙眉,正准备问个究竟,就见宋烈烈忽然往后退了一步,长杳想也未想,跟着退了一步。
只这一步,眼前的景色就全变了。
长杳一度以为自己又入了幻境,不由得低头看着衣服颜色。
如霜雪一般的素白。
又看到了手腕上赤红的丝带,长杳扯了扯,宋烈烈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长杳这才有了几分真实感,他暗暗松了口气,道:“没什么。”
宋烈烈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一眼丝带,恍然大悟:七殿下这是嫌弃他了。
被七殿下嫌弃惯了的宋烈烈收回了丝带,长杳只见手腕上的丝带变回了火焰,细细的一缕,被宋烈烈收进掌心。
他看了看空荡荡的手腕,心里骤然有了一丝空落落的感觉。
宋烈烈:“我们到了。”
长杳这才抬起头,打量周围的景色。
一汪清泉自矮山上涓涓流下,清澈见底,被泉水冲刷的石头看上去干净极了,长杳眯了眯眼,泉水上方,似乎漂浮着一层淡淡的灵光。
泉水边,有两棵参天梧桐,枝叶茂密似可遮天蔽日,高不见顶,树干粗壮,便是宋烈烈化了龙形身体也绕不了一圈。
周围是火红的凤凰树,一片连着一片,不见边际。
淡黄绿色的梧桐花开满枝桠,不输那如朝晖晚霞一般繁丽的凤凰树开出的花。
宋烈烈仰头对着一棵梧桐树大喊:“栖梧,出来!”
九尾丹凤,名栖梧。
他的妻子鹓鶵,名栖桐。
宋烈烈也很惊奇,自己居然还记得他的名字。
长杳看着丝毫动静没有的梧桐树,一度怀疑他们找错了地方。
宋烈烈等了一会儿,冷笑一声,手上燃烧起一团火,他靠近了梧桐树,火焰飞舞。
“不出来我就烧了你的天赐梧桐,千里竹海,再把这醴泉的泉眼毁了!”宋烈烈威胁道,火舌已经舔上梧桐树。
巨大的梧桐树浑身剧烈震颤了一下,很快,一只金色的巨凤盘旋而下,九尾如柳枝飞舞,双翅十八个根金羽利如刀刃,浑身火焰缭绕,威压如山。
宋烈烈完全不带怕的,冷笑:“终于舍得下来了?”
丹凤落地化人,俊美的红衣男子金眸欲喷火,面带怒色:“收了你的火焰,否则要你好看!”
宋烈烈慢悠悠地收回火焰,插着手看他:“银铃还来。”
栖梧皱着眉打量了宋烈烈一会儿,突兀地问:“你不记得了?”
宋烈烈愣了:“啊?”
栖梧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往事,眼中阴霾越聚越多,却在抬眼看见长杳的那一刻尽数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久别重逢的狂喜,以及难以置信的痛心疾首。
“你......”栖梧看着长杳,语气中带了一丝期待。
长杳奇怪地看着他,丹凤生得俊美,很合他的眼缘,可他俩素未谋面,怎的丹凤用这般熟稔的目光看着他?
为何那目光中有一丝不忍和无可奈何?
长杳惊恐地想这该不会是他上辈子的老相好吧?
宋烈烈见栖梧这幅神情,也疑惑,指着长杳介绍:“这位是九重天七殿下,长杳。”
栖梧的神色瞬间古怪起来。
他艰难地扭头看着宋烈烈,目光中的失望和愤怒如同实质,铺天盖地地砸向宋烈烈。
“你忘了?你全都忘了?”栖梧愤怒地质问,眸光中带了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忧伤。
宋烈烈更疑惑了,他忘了什么?
栖梧难以置信地看着宋烈烈,他往后退了一步,似乎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栖梧面上血色褪尽,看着宋烈烈的目光似乎要将他千刀万剐以泄愤。
怎么可以,宋烈烈怎么可以全都忘了,他怎么能,怎么敢!?
栖梧真想一把火将这混蛋赤龙烧成灰烬。
他重新看着长杳,目光在他的眉眼上细细描摹,许久,像是终于接受了什么,轻轻地叹气。
再开口,栖梧的目光已经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他的失控都是宋烈烈的错觉:“宋烈烈,银铃于我有大用,用完我会还给你,现在,你告诉我,万年前的事,你都记得多少?”
万年前?
宋烈烈愣住。
他的头忽然疼了起来,记忆模糊地印在脑海里,浮光掠影般不留痕迹,他竭力想要回想起,却无济于事,万年前的记忆,仍然模糊不清。
宋烈烈猛然意识到,自己清楚记得的一些事,似乎都是他被封为南池君之后的记忆。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甚至不记得父亲的模样。
在被封为南池君之前的人生仿佛一片空白,他就像是突然出现在这世上的人,从前一丝一毫存在的证据他都不记得。
宋烈烈痛苦地蹲在地上,手指抓地,嵌入土地三分。
长杳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也跟着蹲下来,目光中难得地带了些担忧和无措。
良久,宋烈烈才抬起头看着栖梧,红着眼睛哑声问道:“我都忘了什么?”
万年前,我丢失的记忆里,发生了什么?
你为何如此讳莫如深,我为何零星半点都记不得。
我是赤龙宋烈烈,我的过去是什么样子?
我是谁?
宋烈烈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大片盛开的棠棣,开得浓烈张扬,不知枯萎。
还有棠棣之上,那片淡蓝色的衣角,那个未曾看到的面容。
宋烈烈仿佛在脑海里捕捉到了什么极为重要的画面,突然站起来伸手抓住了栖梧的衣领,声音颤抖一字一顿地问:“我忘了谁!?”
他问出这句话后,栖梧像是终于接受不了地崩溃了,他很像给宋烈烈一拳,可他手掌开合,终究没能下手。
栖梧死死地盯着宋烈烈,浮桦的千里竹林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怒火,无风自动,剧烈地震颤起来。
“你还记得......”栖梧一字一顿道,“......黎妄吗?!”
他说到那个名字时,咬字极重,仿佛要将这两个字烙进宋烈烈的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长杳(低头):这个人用红丝带牵我诶这就是连了红线吧那我可以吻他吗?
宋烈烈(看着长杳):原来七殿下嫌弃我啊。(收回红丝带)
长杳:QAQ
☆、曾经
栖梧问出这一句之后,再未开口。
那个名字仿佛是禁忌,在栖梧说出口之后,竹林的颤抖停止了,天地间死一般的寂静。
栖梧心里压着沉重的怒火,微微发抖。
长杳心中疑窦愈生,却没有主动询问,而是站起来将手搭上宋烈烈的肩膀:“你还好吧?”
宋烈烈茫然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竭力回想这栖梧口中的那个名字,越想越头痛。
那个名字是如此熟悉,可他记得自己从未听过。
他记得,不认识这个人。
或者说,他忘了自己认不认识这个人。
宋烈烈忽然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他连自己的来历都不记得,连自己的父亲什么模样都不记得,又如何一己论断是否认识栖梧口中之人?
“他是谁?”宋烈烈听见了自己声音中的颤抖。
栖梧没有回答他。
失望,栖梧的神色中是浓浓的失望,愤恨和无力弥漫上他的眼角眉梢,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阴沉了几分。
他对宋烈烈,失望到了极点,愤恨到了极点,也无力到了极点。
或者说,是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用力冷静了些许的栖梧伸手指了指自己:“宋烈烈,你还记得我吗?”
宋烈烈虽狐疑,却还是点头:“你是丹凤栖梧,浮桦君。”
栖梧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无不讥讽地道:“你以前不是这么叫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