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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棣如烈(31)+番外

作者: 故远 阅读记录

身着杏黄衣衫的少女独自走进了空荡荡的帝寝,室内没有宫人也没有侍卫,只有龙床上病重的皇帝。

沈朝如面无表情地站在床边,仿佛床上濒死之人不是赐她骨血的生身父亲,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又或者说,是仇敌。

她今年十九岁,去年被封为皇太女,如今她的父皇油尽灯枯,她即将接手这偌大的山河。

沈朝如很兴奋,前所未有的兴奋。

她即将成为大晋之主,成为天下的女帝。

她的哥哥们都输了,她战胜了那群自以为是的哥哥们,战胜了支持他们的傲慢的世家,夺得了兵权和京城禁军的指挥权。

一年前,她用哥哥们的命逼迫自己的父皇立她为皇太女,在那之前,她亲手杀了太子沈朝成。

沈朝如微微眯起眼,满足地回忆着她敬爱的太子哥哥临死前的表情。

惊惧、难以置信、痛心。

哦,还有眷恋。

她的太子哥哥,用一种带着浓重爱意的复杂目光,一直看着她,直到死。

沈朝如嗤笑一声,重新把目光聚到床榻上的皇帝身上。

皇帝呼吸粗重,眼里布满血丝,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沈朝如,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说不出话来,就别勉强自己了,父皇。”沈朝如淡淡道。

皇帝眼神中的恨意更加浓重,像是要把沈朝如生吞活剥了一般。

沈朝如坐在床边,给皇帝掖了掖被角。

“嗬,嗬——”皇帝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被拉动一般难听的声音。

一年的时间,沈朝如给皇帝下的□□,如今终于有了成效。

“不管你甘不甘心,这帝位都是孤的,怎么,你还指望着你那不争气的太子从地底下爬出来杀了孤不成?”

一听她提到沈朝成,皇帝充满了恨意的眼神里,多出一分痛悔。

“怎么,听不下去?”沈朝如目光冰冷,语气却带着笑意,唇角也弯了起来:“当初你知道他的那些龌龊念头后,将孤送上他床榻时,可曾有过不忍?”

皇帝移开眼。

沈朝如偏不如他的愿,一手揪着他枯白的头发,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怎么,现在不忍心了?”沈朝如仍是笑着的模样,目光却冰冷无比,眼珠像是冬日里雪里埋的石头,触之,寒凉刺骨。

看着皇帝目光躲闪的模样,沈朝如厌恶地撇了下嘴,很快恢复笑容。

“这江山注定是孤的,至于孤的那位哥哥......能不能活下去,得看孤的心情。”

历经十年的夺嫡之争,最后得到皇位的是沈朝如,最后的幸存者是皇三子沈朝雪。

“若他在封地上安分守己,加上孤心情不错,可以考虑留着他。”

沈朝如唇边的笑容渐渐消失,话锋一转:“若是他有了二心,孤不介意背上个六亲不认的嗜杀恶名!”

不理会皇帝剧烈的反应,沈朝如又开始笑:“明日,便是孤替代你的日子。”

沈朝如突然懊恼般敲了一下自己的头:“不对,现在......已经可以自称朕了呢......”

在皇帝怨毒的目光中,沈朝如从荷包里取出珍珠大小的丹药,捏成粉末逼迫皇帝咽下去。

“父皇啊,沈朝成他该死,死在孤手里,他也该瞑目了。”

说完这句话,沈朝如满意地离开了帝寝。

天光交织在她身后,洒在金黄色的琉璃瓦上,沈朝如裙角的繁复纹路如同团花锦簇,随着她的移动,裙摆褶皱间金线绣成的纹样闪烁着细碎浮光,熠熠生辉。

待到明日过后,她的衣裳便不再是杏黄色的太子常服,而是明黄色的天子衮服。

沈朝如唇角勾起,冰冷的笑意浮现在脸上。

惨烈的夺嫡之争,历经十年,最后胜利的,是她这个平日里名不见经传的十一皇女,燕回公主。

沈朝如微仰起头,任凭天光灿烂也照不进她眼中。

我赢了,她想。

赢得彻底。

沈朝如登基三年,在朝堂上充分展现了自己的手腕和魄力。

她本就是个于政事上极有天赋的女子,如今仿佛被束缚了很久的苍鹰终于放归天空,如鱼得水一般,将朝堂上老奸巨猾的臣子耍得团团转

同时,在她的统治下,四海升平,国泰民安。

她或许不是个好人,杀父杀兄,姑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嗜杀成性。

但她绝对是个好皇帝。

这日,沈朝如批完奏折,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大晋有护国宝物,所在之地代代帝王口耳相传,但她的父皇至死也没有将宝物所在告诉她。

或许,父皇早已把宝物所在告诉了沈朝成。

沈朝如眯了眯眼,那如今可能知道宝物所在之处的人,岂非就是沈召南?

在她统治的天下,她不允许有任何东西不在她掌控之内。

她算着时间,今日也该召见沈召南了,便让女侍前往恭王府。

沈召南见到女侍时的表情一如既往带着厌恶,莫迟陪在他身边,一脸警惕。

皇命不可违,何况女帝喜怒无常,沈召南不敢保证惹怒了她之后,能全身而退。

他不敢拿自己家人的性命做赌注,那个疯狂的女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出乎沈召南意料的,沈朝如此次并未将他召至帝寝,而是召到了御书房内。

怎的,在寝宫行事不如御书房有趣么?

沈召南苦涩地想。

他和女帝姑侄□□一事,朝野皆知,这些年他嚣张跋扈,仗着女帝的宠爱在京城横行霸道,就是不愿让人干当面骂他。

沈召南站在沈朝如面前,眼眸低垂。

“来了。”沈朝如并未抬头,执笔绘画,似是在画人。

“是。”沈召南强忍下心中厌恶,恭顺地道。

“听说昨日你打伤了孙相家的幼子,可有此事?”沈朝如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

沈召南倔强地绷紧了下巴,闷闷地应了一声。

“呵。”沈朝如轻笑一声,笔下的画渐渐成形。

沈召南不敢多言,等着她的下文。

此时已近傍晚,日光透过御书房的窗子洒在桌案上,沈朝如的睫羽上染着细碎的金光,旁边的麒麟香炉飘出的白烟彷如祥云。

此刻房内寂静,沈召南恍惚间竟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仿佛他的皇祖父还活着,他在皇祖父的御书房玩耍一般。

然而沈朝如开口打断了他的幻觉,把他拉回了现实:“孙相哭到朕跟前,字字泣泪,可是朕听得很不耐烦,故问问你,事实如何?”

沈召南在心里骂了那讨厌的孙小公子,平静地道:“他先骂臣,所以臣打了他。”

“哦?”沈朝如仿佛来了兴趣,声音略带了一丝笑意:“骂你什么?”

沈召南心想你派那么多人跟踪我监视我,你会不知道缘由?不过是想看我难堪罢了。

于是他极其艰涩地,一字一顿地道:“他骂臣,男宠。”

“也不算是骂你。”沈朝如慢慢笑起来:“这是事实。”

又是这样!

沈召南愤恨地想。

次次召他进宫,想尽办法让他难堪,又总是用那种深情的目光看他,却时刻提醒他的身份。

真是......令人厌恶至极!

然而厌恶又如何,沈召南无能为力。

他只能默默承受着这样的羞辱,按照沈朝如的命令与她行那等龌龊之事。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也想过死,可他要保护三叔和母亲,保护恭王府。

那场惨烈至极的夺嫡之争里,沈朝如是最后的胜利者,沈召南的三叔沈朝雪是最后的幸存者。

“别那副表情。”沈朝如收敛了笑容,搁下手中乌黑的笔,抬头看着沈召南:“今日召你来,为的是其他的事。”

沈召南顿时紧张起来。

沈朝如看出了他的紧张,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怕什么,不过是问个问题。”

沈召南更紧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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