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畸骨(107)+番外

脚步声听上去是那样的鲜明,但是幻听在很多时候听起来也是很鲜明的,鲜明得就像是现实。加尔文感到越来越想吐,全身冰凉。

他顺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走廊的尽头是通往一楼的阶梯。

那个他设想中的小女孩正在沿着阶梯踢踏着廉价的硬底鞋快步向下跑去。加尔文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他扶着栏杆慢慢地朝着阶梯走去。

阶梯上空无一人。

幻听消失了。

加尔文的耳边骤然一静,在他的身后,传来了红鹿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也许是在打电话,加尔文并没有太在意。

他僵硬地站在阶梯的上方,觉得一切都是那样的荒谬,梦幻和现实在他的大脑里交错着穿过。他死死地盯着阶梯的下方,从那里往右边拐弯连接着维吉利家的餐厅和厨房,一楼米白色的地毯看上去异常柔软。

没有可能会有人在这样的材质上踩出那样的脚步声——

加尔文对自己说。

但是他的每一根神经都绷得很近,预感,还是说直觉,他强烈地感觉到在拐弯处的墙角,似乎有人正安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他的到来。

“嘎吱——”

加尔文慢吞吞地踩下了阶梯。他下了楼,在一声深呼吸后,他骤然转身面向了厨房。

那间装修精良的厨房想的干净而清爽,每一个射灯都经过了精心的计算。大理石的岛形流理台上是散发出柔和光线的装饰灯,地板是拼成菱形小格的古典花纹木块,不锈钢水槽闪闪发亮。在墙壁的另一边,豪华的双门冰箱正在运转,发出了不仔细聆听几乎完全无法听见的嗡嗡声。

加尔文松了一口气。他努力稳住自己的精神,将客厅和厨房的每一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用现实证明了自己是有多么的神经质——这里确实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有人入侵的现象。

“真是愚蠢。”

加尔文给自己了评价。他相信是里德对他造成的精神压迫还有退烧药当然还有那些在他身体里搏斗的免疫细胞让他变得如此神经质。

他的喉咙因为之前的紧张而有些干渴,于是他朝着冰箱走去,拉开了冰箱的门。

“咔——”

冰箱里头的啤酒瓶在他拉开门的瞬间发出了一声互相碰撞的轻响。

加尔文看了看空荡荡的冰箱,从里头较深的饮品架上取下了一瓶冰冷的纯净水。

“咔——”

大概是什么东西又碰到了一下,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加尔文没有太在意,他关上了冰箱门,回过身,打开纯净水的瓶盖,灌下一大口冰水。

“咔——”

加尔文的动作一僵。

他放下了水瓶,缓缓地转过身。

好吧,他终于找到了那种让人不安的感觉的来源。

那台冰箱。

冰箱正在以非常细微的程度晃动着,就像是有人正在努力地推搡这沉重的铁盒子一般。

加尔文背部的伤口痛到他眼前再次出现了光斑。

加尔文停顿了几秒钟,但是他很快就跳了起来,然后缓步走到了冰箱的前面。最开始他想要把冰箱往外搬开,不过这台冰箱就像是填满了尸体的棺材一样沉重(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加尔文现在实在是太过于虚弱了),最后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将冰箱向外推开了一小段距离。冰箱的侧面和流理台出现了一个空隙,加尔文侧过身挤了进去,他的心跳快得吓人,豆大的汗水沿着他的额头缓缓滑落。

加尔文小口小口地呼吸着,调整者自己身体的节奏,在做好准备工作之后,他慢慢地将头伸到了冰箱的后面……

“呼……呼……呼……”

细微的……呼吸声从冰箱后面的缝隙中传来。

一个瘦小的小女孩面对着墙壁站着。

她的身体瘦弱得就像是一把柴火,她站得笔直,就像是她的脊椎已经被替换成了钢管一样,她以那种不正常的方式直直地夹在冰箱与墙壁的缝隙之中。

从加尔文的角度,只能看到小女孩面无表情的脸,还有她那头被血粘成一缕一缕的头发。

她沉重地呼吸着,额头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墙面。

正是这个动作,让冰箱在刚才发出了轻微的晃动。

“伊莎?”

加尔文颤抖着开口问道。

女孩的动作骤然停了下来。

她慢慢地,慢慢地在那狭窄到极点的缝隙中扭过了头。

第94章 替换完毕

红鹿赶到餐厅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狼藉的厨房。

冰箱被推倒了,那铁盒子内的马达在倾倒之后发出了不太正常的轰鸣,冰箱的旁边,放着餐具的几个抽屉被拉了下来砸在地上,高级骨瓷盘,鎏金刀叉,胡桃木制作胡椒瓶和盐瓶,还有手工雕花的水晶盘……那些昂贵的餐具现在已经成为了布满地面的残骸中组成部分。加尔文脸色惨白地靠在岛形流理台的旁边,脸色煞白。

注意到红鹿的脚步声后他猛地回过头——看到加尔文的那一瞬间,红鹿几乎以为加尔文在哭泣。

当然,那仅仅只是错觉。

加尔文只是流了很多的冷汗,神色异常凶狠。

“加尔文……”

红鹿的目光闪动了一瞬,他迅速地戴上了那张“里德”的面具然后朝着加尔文走去,不过在踏入厨房的瞬间,他停住了脚步。

这块区域的气温比楼梯上要低上许多。情绪激动中的加尔文没有察觉到,但是红鹿在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弥漫在房间里的光线发生的变化,就像是沉入了污水湖之中一样,从光洁明亮的窗口射进来的光线染上了淡淡的青色,它们变得浑浊和沉重,即便是大口呼吸,也会让人有一种窒息感。

红鹿凝神朝着冰箱望去。

冰箱倾倒之后露出了它背后的墙壁,那上面空无一物,除了一个小小的淡褐色椭圆形痕迹。

它看上去就像是被人不小心用沾了灰的手掌在墙上不小心抹了一道留下的印子——当然,也可以理解为一个瘦小的女孩不停地用额头敲击着墙面留下的污痕。

一种难以形容的声音在空气里震颤着,它听起来有点像是那种网络上流传的,测试你听力年龄有多少岁的音频,那种刺耳而尖锐的白噪音。

而那声音正是从那个圆形痕迹中传出来的。

“抱歉——”

加尔文抬起头,他缓慢地说道,努力想要抑制住声音里的抖动。

“我想你的冰箱大概不对劲……也许是什么超自然的玩意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真的疯了……”

“是的,有东西在这里。”

红鹿,哦,现在应该将他称之为里德了,镇定地说道。

他跨过了地上的那些残渣走到了墙壁的面前,然后他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加尔文和那块污迹的中间。

他不希望加尔文看到那块污迹现在的样子——它正在逐渐地变形,变形,宛若有虫子在墙纸下方蠕动着想要冲破桎梏。

那一抹淡褐色最终变为了两张没有血色的嘴唇,然后是参差不齐的牙齿,在发黄的牙齿后面,是漆黑幽深的喉咙,那刺耳(仅对于红鹿来说)的尖叫声正是从那散发出恶臭和血腥味的喉管里冒出来的。

红鹿稍稍侧过身,从脚边捡起一把小巧的银制黄油刀。

他面无表情地将那把餐刀刺进了那张嘴的发黑的牙龈里头,“噗嗤”,坚硬的刀刃轻而易举地刺入了那因为腐烂而松软如棉花般的龈肉之中。

“啪哒”“啪嗒”“啪嗒”……

细长的齿根从肉块中被撬了出来,纷纷跌落在地上。

它们在接触到地板的瞬间化为了几滴粘稠的,沥青一般的黑色不明物。

一股硫磺似的怪味弥漫开来。

尖叫声戛然而止。

当红鹿从墙边走开的时候,那面墙上除了用餐刀戳出来的几道印子之外,再没有别的痕迹。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