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畸骨(194)+番外

精神暴力。

肉体暴力。

嚎哭。

那些画面像是闪电一般在加尔文的脑海中不断的闪回。

“不是大卫……你不是大卫……”

加尔文的瞳孔倏然扩张,虹膜变成了非常细的圈隐藏在漆黑的瞳孔后面。

他脸上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变得又木然又冰冷,就像是某种无机物构成的雕像。

大卫震惊地张大了嘴,那种浩瀚而巨大的恐惧感也把他捕获了——

而加尔文正看着这样的大卫,他的嘴唇轻轻翕合,发出了人工合成音一般的低喃。

“扎基厄斯·维卡里……这是你真正的名字,你出生在巴西对吗?你的第一任妻子是墨西哥人,她在墨西哥城里为你生了一个儿子但是你差点把她打死,她因为脑震荡进了医院后来没有再出来,你跟她母亲说那她自己摔下了楼梯……”

“什……什么……该死的你在说什么……”

大卫的脸上毫无血色。

在这一刻他所有的伪装:那些和蔼可亲,那些镇定自若,全部都变成了齑粉。

他的眼底浮现出了巨大的惊恐,他想要把手从加尔文身上抽回来,但他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动弹。

那种难以形容的东西牢牢地将他困住了。

他感觉自己身体里有种非常重要,非常隐私的东西正在流失,那感觉就像是有人抚摸着他毫无防备的腹部,企图用手术刀切开他的肚子取出他的内脏一样。

“你想办法来到了美国,你的第二任妻子是个美国人,你控制住了她,迫使她以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她在结婚前一切都好,但是之后她总是‘不小心摔下楼梯’或者‘撞到东西’……你带着孩子去了超市,但是你忘记了他……你把他放在了车里……之后你让那个女人……是叫克里斯对吗?你让克里斯说是自己的错……”

“我不知道……该死的,放开我,闭嘴……我不想听……”

“克里斯自杀了。”

加尔文继续说道。

“而你留在墨西哥的那个孩子因为无人照顾饿死了自己的房间,他的祖母在他饿死前一个星期死在了客厅的另一头……”

加尔文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可怕,越来越冰冷,那绝非是人类的眼神。

大卫,或者说扎基厄斯·维卡里在对上他眼睛的瞬间便被那种莫名的恐惧感所震慑。

他的裤子里忽然涌出一阵腥臭。

他在自己五十岁的第一年迎来了失禁。

但他甚至不知道这是怎么来的。

尿液顺着扎基厄斯的大腿一直滴落到他的脚腕,他的裤子因此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腿上。

加尔文忽然震颤了一下,他像是刚从一场漫长的梦境中醒过来。然后他一把推开了呆若木鸡的老人。

他惊恐地打量着在一瞬间变得衰老而怯懦,满身尿液的男人,嘴唇颤动,却几乎说不出话来。

那个人绝望地看着他,泪流满面。

“你对我做了什么?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

大卫摇摇晃晃地后退着,短短的片刻间,他的皮肤变成一种古怪的灰白色,青色的血管和经络浮现在仿佛已经变成半透明的皮肤下面。而大卫仿佛对自己身上的异状毫无所觉,他始终直勾勾地盯着加尔文,嘴里喃喃地不断询问。

“你说那个孩子饿死了?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究竟……”

“抱歉,我……我得离开了……我……我对宗教不感兴趣……我……”

加尔文用尽全身力气勉强说道。在这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怀念维吉利或者芙格的陪伴。

光是站在大卫这样的人面前他都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那几名女子的灵魂开始逐渐地靠近大卫,她们灰白色的手臂慢吞吞的,宛若快要死去的蛇一般缠绕上了那个男人微微发红的脖子。

之前一直弥漫在她们脸上的那种混沌又茫然的神色正在一点点地褪去——加尔文不敢继续看下去。

他转过身然后逃跑了。

他怀疑自己逃跑的姿势恐怕并不比之前那个小混混优雅到哪里去,他几乎都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步伐。

大卫的声音远远地落在他的背后。

“你是谁?你对我做了什么——”

那个男人的声音像是要被切碎了一样。他的每一个单词都仿佛带着绝望的气息。

加尔文跑了很长一段距离,一直到他觉得自己已经脱离了大卫的注意力他才停下来,然后他扶着墙,近乎虚脱地弯下了腰。

他干呕了起来。

一些人朝着他投来了异样的眼神,加尔文惊恐地竖起了外套的领子挡住了自己的脸。他的大脑现在一片混乱,几乎是凭着本能而非记忆回到了蓝钻石皇冠酒店。

而就在颤抖着从兜里掏出房卡想要刷开电梯前的密码锁时,电梯门却在他的面前“叮——”的一声打开了。

“加尔文?!”

那个绿眼睛的年轻人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在看见加尔文的瞬间冲出了电梯一把抱着加尔文。

在那一瞬间,他看上去有点儿像是里德,又有点儿像是芙格,还有一点儿维吉利的影子。

也许正是因为自己正处于一种极度混乱的状态,加尔文甚至不太能辨认自己同伴身体里确切的人格身份。

“该死的你到底去了哪里你快要把我吓死了——”

加尔文完全没有理会对方的话语,他沉默地缩在了对方的怀抱里,不停地颤抖着。

“加尔文……嘿,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立刻意识到不对的男人捧住了加尔文的脸,翡翠一般的碧绿眼眸中溢满了慌乱。

一直到这一刻,加尔文才忽然反应过来这是维吉利。

他身形一软,几乎失去了支撑自己的力气。

维吉利将加尔文抱进了电梯,然后强行将惊慌不已的加尔文拖回了套房。

回到房间的加尔文在第一时间冲进了洗手间,他呕吐到仿佛快要把自己胃部最后一滴胃液都快掏空的程度。到了这一刻,折磨他的与其是他不稳定的精神状态,到不如说是他身体出现了难以控制的异状。

【呜呜呜……】

那种痛苦的哭泣依旧萦绕在他的耳边,有人正在挤压和揉捏他的内脏,折磨他的灵魂。

他的腹部就像是被放入了冰块,而那冰块正在逐渐地的扩大,冰屑就像是匕首一般刮着他的身体内部。

加尔文的眼前变成一阵血红,恍惚中连呕吐物都变成了鲜血的颜色。

“老天,你出去一趟把自己弄成了什么样子……”

隐隐约约之中,加尔文听见维吉利在他耳边说道。

“我不知道……”

加尔文喃喃地回答道。

他的呼吸一直到现在依然急促极了,而他的心脏,从刚才开始到现在都处于失控的状态。

他觉得自己也许是在回答维吉利,但另一方面,他仿佛又在跟另外一个声音,更缥缈,更虚幻的声音对话。

“对不起……我真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加尔文不知不觉中哭了出来。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保持这种混沌状态保持了多久。

总之有人扯开他的衣服时,他近乎本能地将那个人推开了。

“嗷,好痛——”

加尔文在维吉利的痛苦中慢慢地清醒了过来。

他喘息着回过神,看着地上的维吉利——有那么一瞬间,他在维吉利的脸上看到了某种浓重而不详的阴影。

他觉得后者的脸上似乎罩着面具,古埃及的那种面具,有着细长吻部和上挑双眼的狗面具。

但在一瞬之后那种幻觉消失了。

加尔文终于彻底地回过了神。

“哦,老天。”

他低喃了一声。

“抱歉,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受了伤。”维吉利从地上爬起来,他显得有些惊魂未定,就连解释都解释得楚楚可怜——他指的是之前给加尔文脱衣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