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畸骨(216)+番外

它显然是刚刚被杀死的,已经死去的肌肉竟然依旧在轻微地抽搐。

血从它的喉管中滴滴答答涌出来,每隔一会儿便会有人走上前去,啜饮那温热而鲜红的液体。

那名男孩冷静地站在那里观察着房内的一切。

忽然间,他朝着走廊的另一端回过了头。

紧接着他便像是灵巧的小猫一般迅速地缩到了房门旁边的角落,他抠住了一扇护墙板的一角,然后轻轻将其往外一拉,在护墙板的后面出现了一个狭小的空间——古老的城堡与宅邸里总是不乏这种隐藏在角落的密室或者通道。

男孩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然后合上了护墙板。

但红鹿知道,透过护墙板上那貌似装饰物的浮雕上的小孔和间隙,男孩依旧可以清楚地看清楚外界的一切。

几乎是在那男孩躲起来的同时,在走廊另一边传来了同样属于孩童的哭泣与挣扎声。

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们死死抓着一个男孩朝着房间走了过来。

房间里那种异常邪恶而古怪的仪式也因此中断。

大床上的女人缓缓地从床上爬起来,她的身体柔软得异于常人,动作更像是动物。

而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对翠绿色的眼眸就像是来自于野兽或者魔鬼。

【“你们抓到他们了?”】

女人开口道——她的声音异常甜美,沙哑,语调格外粘稠。

仿佛每个单词都可以单独在空气中蠕动起来。

【“夫人,只有一个,您的大儿子不见了,他事先逃跑了——”】

黑袍的男人充满恐惧地回答道。

“呜呜呜……让我走!让我离开!”

而在他们的手中,那名被抓住的男孩发出了尖叫声。

红鹿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然后凝滞了那么一小会儿。

那个男孩长着一张与之前那个男孩一模一样的脸。

同样的黑色的卷发,同样的绿色眼眸,同样的苍白肤色。

唯一不同的是,那个男孩的面庞正因为强烈的惊惧而扭曲。

【“唔,多么让人遗憾……”】

那女人从床上站了起来,她低语道,一步一步摆动着那充满诱惑力的腰肢走到了男孩的前面。

“妈妈……”

对上女人的目光,男孩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这并非是最好的祭品,我们今天本应该献上我的长子。”】

女人伸出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抚摸着男孩的脸,她喃喃地低语道。

【“但我们可以多加上一份肝脏,一颗心脏作为弥补……”】

红鹿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他感到一阵战栗,舌尖泛起一丝淡淡的铁锈味。

他不需要观看便能知道之后的一切,因为这一切对于他来说已经是过去而非现在。

他甚至还能记得那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是如何被拖到黑色的床上,而他们的母亲,那个女人是如何用银刀割下了他弟弟的头颅,然后……

许久之后,那充溢着强烈血腥味的房间安静了下去。

光线变得更加暗沉。

周围一片寂静。

护墙板微微一动,之前躲藏起来的男孩蹑手蹑脚从密室中爬了出来。

他默默地看着那间房间,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扭头走向了走廊的另一头。

红鹿跟了上去。

然后,他比男孩更加震惊地望向了走廊尽头的那扇门——

红色,考究,但异常陈旧的大门,光滑的黄铜把手。

而他对这扇门竟然没有任何印象。

“这他妈是什么……”

红鹿很清楚地记得,在那间充满罪恶的房间对面只有长长的走廊,尽头是一扇狭长的窗子,白色的纱帘飘舞起来如同古老的幽灵或者是鬼魅。

但那里绝对没有这扇门。

至少红鹿从来都不记得自己在那么小的时候便见过“门”。

可无论红鹿现在的心情是多么复杂,属于过去的那个男孩却依然一步一步走近了那扇红色门。他显得非常谨慎,怀疑,充满了迷惑。

他试探性地碰了碰那扇门的把手。

“嘎吱——”

在一片寂静的大宅里,门轴的摩擦声显得异常响亮。

红色的门扉在男孩的面前平滑地打开了。

门的内部是一片漆黑。

年幼的红鹿近乎本能地向后退去,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一些东西——你可以说它们是头发,又或者是雾气,也可是说是触手,从门内一涌而出,死死地将男孩拖进了门内——

“不——”

一直以来都异常沉默的男孩,那个来自于过去的红鹿终于发出了一声惨叫。

他的半边身子已经被拽进了门框内部,他用尽全力地用抓住了走廊一边的栏杆,但他的手指正在逐渐滑脱。

而就在他逐渐支撑不住的那个瞬间。

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啼哭。

红鹿倏然睁大了眼睛,他很清楚地看见了一道光划破了门后的世界。

他看见自己爬出了那扇诡异的大门,然后摇摇晃晃地在地上爬了几步,终于支撑不住的晕厥了过去。

而那扇门在原地坚持了大约几秒钟的时间。它仿佛被仿佛了一个无形的时间加速器。门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陈旧,腐朽,最后崩落成灰烬。

唯一还能证明那扇门存在的东西只有缠绕在男孩胳膊上的那些黑色的物质。

它们翻滚着,抽搐着,最后一点一点地渗进了男孩的皮肤,最后消失不见。

也就在同时,真实世界里,曾经发生过惨案的房间却无声无息被推开了。

“他们吃了我。”

鬼魅一般的声音在红鹿的背后响起来。

红鹿缓慢地回过头,一个熟悉的影子站在房间的内部,脚踝以下的部分都浸透在血泊中。

红鹿在血中看见了母亲和那些男人漂浮的尸体,每一具尸体都已经被烧成了焦黑的木乃伊状。

“而你只是在一旁看着。”

那个人仰着与红鹿一模一样的脸,用红鹿的声音轻声低语。

“所以妈妈很生气……她说过的,原本的祭品应当是你,哥哥,应该是你。”

……

红鹿睁开了眼睛。

他清醒得非常突然,以至于正在为他擦拭身体的那个男人被吓了一跳。

“哦,老天——里德?”

加尔文的声音让红鹿的灵魂与肉体迅速契合,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发现自己确实已经完全清醒了。

然后他慢吞吞地坐了起来,加尔文就坐在他的床边,手中拿着一条湿的毛巾。

红鹿的皮肤依稀还记得在他尚未完全清醒之前,那毛巾贴上来的触感——粗糙,干硬,来自于非常廉价的布料。

他环视了一圈周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简陋的客房里。

窗子很小,窗帘是涤纶的。床铺的席梦思已经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弹簧已经开始老化,以至于在床铺的正中心会有一个明显的凹处。覆盖在他身上的毯子相当不透气,而且散发着一种难闻的化学清洗剂的味道。

孩童的尖啸即便经过一道玻璃窗的过滤也依旧清清楚楚,让刚刚清醒过来的红鹿有些躁动。

“你终于醒了……”

没有等红鹿分析完毕,加尔文已经探过身来紧紧地抱住了红鹿。

红鹿注意到加尔文的脸色非常憔悴,而且他还剪短了自己的头发。

“这里是哪……发生了什么……”

红鹿的瞳色变深了。

他十分确定自己在加尔文的身上闻到了药膏的味道,然后他自己身上也有——他掀开了自己的被子,果然,他的双腿包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

“是芙格做的。”

加尔文顺着红鹿的目光望向他的腿。

“别担心,最重要的部分没有被伤到——你和我都非常幸运,所有的烧伤都是皮外伤。只需要敷上一些药膏,避免剧烈运动就好。”

加尔文轻快地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