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畸骨(22)+番外

这让这位打手先生感到一种莫名的,接近于羞辱的不满,他假装自己真的听懂了那段矫揉造作的“挑衅",然后他将手伸进了车窗,一把拽住了维吉利的领子。

“……我真不忍心看到接下来的场面,等你完事以后我再出来,顺便说,请务必克制一点。我的药剂真的不够了。”

打手听到维吉利继续在用那种古怪的英国腔说话。

“嘿,你是脑子有问题吗?!”

他粗鲁地冲着维吉利嚷嚷道,迫使对方面向自己。

然后,他看到了一对异常明亮的淡绿色的瞳孔。

维吉利冲着那个男人,还有他身后的同伴们甜蜜微笑了起来。

……

……

而与此同时,在十字酒吧的吧台内,加尔文忽然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战,他因此而不小心多倒了小半杯薄荷糖浆在手中的高脚杯中。

“该死。”

加尔文低声诅咒了一句,然后换了一个新的酒杯。但是在他再一次将手伸向糖浆时候,有人按住了他。

“你今天有些心不在焉。”

酒保有些担心地看着身旁的青年。

“你或许可以先去休息一下。”

他说道。

“唔,抱歉。”

加尔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只是最近的事情有些多。”

酒保叹了一口气,他拍了拍加尔文的肩膀。

“我理解。葬礼总是让人精疲力尽不是吗?霍尔顿医生是一个好人,我敢肯定有许多人会想念他的。”

加尔文的嘴角扯出一个疲倦的弧度。

“谢谢。”

他干巴巴地说道。

酒吧里的客人正在增加,刺耳的音乐沉重地砸在人的鼓膜上,酒精的气味和人声一同漂浮昏暗的空气之中,整个酒吧对于加尔文来说就像是一块模糊的画布,有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有的时候他甚至会产生错觉,怀疑自己是否是在一个漫长的睡梦之中。然而在提到那位带给他第二次生命的慈祥老者的名字后,加尔文骤然感到背后的伤口久违地开始疼痛起来。

那种鲜明的疼痛让他的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第19章

这么多年过去了,加尔文依然可以清晰地回忆起镊子夹着湿润的酒精棉球擦拭着他背后皮肤的感觉——他总是告诉自己那只是没有逻辑的臆想,事实上,当霍尔顿医生最终决定将那对巨大的翅膀从他身上弄下来的时候,他的背部已经整个的肿胀了起来,因为严重的炎症和感染,在手术开始之前他就已经陷入了高烧带来的昏迷。他是绝对不可能对那场手术有任何印象的,哪怕那场他幻想出来的手术在无数个夜晚出现在他的噩梦之中,那些湿润的,冰凉的酒精棉球甚至比手术和疼痛本身更加令人恐惧。

“你还好吗?”

酒保看着脸色煞白的加尔文问道,他的表情有些许的不自然。

如果是在平时加尔文或许可以察觉到他脸上那种隐藏得很好的僵硬,但是这段时间以来累积的疲倦还有头痛让加尔文失去了一部分观察力。

“我还行。”

加尔文说,一名老顾客向他要了一杯威士忌,加尔文草率地朝着灯光下面容模糊的男人点了点头,然后将手伸向了酒瓶。

酒保在他之前拿走了酒瓶,他将琥珀色的液体倒在小杯子里,无视了那名老顾客不满的嘀咕,将酒杯放在了吧台上,接着,他盯着加尔文的脸,再一次开口:“呃,我个人觉得……你真的应该去休息室休息一下。”

他重复道。

加尔文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勉强扯了扯嘴角。

“我不需要。”

“我觉得你应该去。”

酒保说,一些细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沁了出来。

加尔文的动作有了短暂的凝滞,他的视线在酒保的冷汗上停留了一瞬间,然后他慢慢地站直了身体。

“哦?是吗?休息室。”

加尔文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之前他在酒保面前泄露出来的那一抹淡淡的脆弱也从他的声音里消失了。一层无形的,又冷又硬的外壳将他整个人严实密封地整个包裹住了。

酒保心虚地冲着他笑了笑。

“抱歉……加尔文,但是……”

“是他?”

加尔文打断了酒保的辩解。

酒保的脸色垮了下来,他朝着加尔文摊开了手。

“你看,我早就跟他说过瞒不过你——嘿,听着,这事算我的,但是你也知道他的脾气,我真的没有办法……”

酒保的声音在加尔文的沉默中越来越小,他深深地感到了后悔,他确实不应该答应那个人的恳求——他以为加尔文会对着他发一通脾气,揍他一顿,却没有想到加尔文只是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那样冷冰冰地,像是看着那些陌生的客人一样看着他。

“……我真的觉得你们两个应该好好聊聊。”

酒保最后的话语几乎快要融化在他的舌尖一样微弱。

加尔文将双手抱在自己的胸前,挑了挑眉毛。

“他现在在休息室?”

他问。

酒保猛地抬起头,震惊地望向加尔文。

“呃,是的,我想他已经来了……那个,他看上去真的不太妙,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觉得你们真的应该聊聊。”

“这也是他让你说的?”

加尔文冷漠地问。

酒保连连摇头:“看在上帝的份上,不——我是说真的,我……”

“好吧。”

加尔文叹了一口气。

他越过酒保的肩膀朝着吧台后方的员工区走去。

“接下来两天的晚班你替我。”

他对酒保说道。

像是十字酒吧这种地方的晚班理所当然的不是什么好差事——但是加尔文还是清楚地感觉到酒保在听到他这句话后放松下来的状态。

在阴影处,加尔文对自己露出了一丝自嘲的笑容。

他想起了霍尔顿医生总是对他强调的那些话——

“凶狠一点,加尔文,你得对自己凶狠一点……对其他人也一样。”

在那个冰冷病房里的最后时刻,维生系统堵住了那个老人满是皱纹的口鼻,他将枯瘦的手从淡绿色的床单底下伸出来。加尔文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他看到霍尔顿医生浑浊的眼眶里留下的眼泪,没错,那个时候已经被病痛折磨太久的老人已经失去了视力,然而他的眼神里依然充满了对加尔文的担忧,

“要勇敢,我的孩子,要勇敢……”

这是霍尔顿留给加尔文的最后一句话。

加尔文知道,一直到霍尔顿医生死去,他依然没有成为那个能够让对方放心的人。

在十字酒吧的员工通道里,加尔文骤然停住留脚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眼眶里漫上来的酸意压了回去。当他再一次迈开步子时,他身上的气息变得更加冷漠和尖锐起来。

然后,他来到了休息室,将手按在门把上,悄无声息地推开了那扇酸橙绿色的胶合板木门。

很多人会将廉价酒吧的员工休息室想象成垃圾场,在他们的想象中这里总是会发生数不尽的下流事情,然而实际上这里是一个略显破旧的清洁空间。在正对着门的墙壁上贴着员工守则,上面写着“不许在员工休息室注射药物”“不允许带非员工人士进入”“不许弄脏床铺”的字样。天花板上是一盏亮白的日光灯,冷色调的光线明亮地照射着房间里一人宽的小床,已经失去弹性塌陷下去的沙发和几个木箱。

姜黄色头发的小女孩伊莎坐在一箱怪兽牌功能饮料上,往自己的作业上贴着纸条。

而在她的旁边,一个憔悴的男人正裹在一件灰鼠色的旧风衣里,依靠在沙发上昏睡。他的一只手从沙发靠椅上耷拉下来,指间夹着一根已经燃尽的香烟。

这是一个英俊的男人,也许三十出头,有着一头黑色的短发和希腊式的深邃五官——不过就像是酒保之前说的,他看上去是真的“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