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畸骨(312)+番外

尽管在加尔文的面前他表现得相当镇定,但哪怕是“红鹿”也没有办法忽略掉约书亚带来的巨大破坏。

事实上,一直到今天之前,“红鹿”都不曾想到自己与“门”之间的联系会是如此紧密。

约书亚拥有的是一种奇异的力量,无论是精神污染还是精神控制,乃至在现实世界中他表现出来的移动物体,操控尸体等能力,都只是他真实力量的外溢作用而已。

在约书亚过去的人生中,他身体里那种力量从未有过机会真正地表现出来,然而在“门”内,他终于得到了这个机会。

毕竟,即便是“红鹿”也不能百分百地打包票说他理解和知晓“门”后面的那个世界,那个世界——用通俗的话语来说,或许可以理解为地狱。

那里绝非正常的世界,也缺乏大众认知中的空间和时间的概念,甚至“生”和“死亡”本身在那个地方都是暧昧和混沌的。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在“门”的后面绝无所谓的秩序,亦或者是可以称之为理性的东西。绝对的无序,混乱,晦暗,癫狂才是主要的填充物质。那块空间已经彻底的毁坏和失序,只会在漫长的时间里不断地吞吐着正常世界排泄出去的污秽,这其中包括了尸体,还有恶念,乃至人类的灵魂。任何拥有邪恶,混乱乃至黑暗性质的东西,无论是实体还是精神,一旦进入那个世界都将会不受控制地被吸引和吞噬,最后化为一团又一团飘荡在无尽深渊中的混沌之物。若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约书亚毫无疑问地拥有这种特质,这也就是为什么“红鹿”会在他的面前打开了那扇门。

而且从实际表现上来看,约书亚会被“门”吞噬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证明了“红鹿”的判断。

正常的人甚至不可能真正地注意到那扇特殊的门,更不要说打开门扉然后被吸引进去了。至于“红鹿”,他从未想过原来“门”后面的世界竟然是可以被毁坏的。

然而约书亚竟然做到了。

他不仅没有在那个混沌的世界里迷失,反而用自己体内的特殊力量对那个世界进行了反向侵蚀。

就仿佛是光与暗——

那种力量的绝对理性和秩序就像是硫酸一样将门后世界中的混沌无序侵蚀干净。

“红鹿”甚至没有告诉加尔文,约书亚是如何轻而易举地离开“门”后那个世界的。

那个看上去格外疯狂的年轻人在歇斯底里地尖叫后,在门内的那个世界里凭空打开了另外一扇门。

然后约书亚打开了它,离开了“门”后的世界。

“红鹿”感觉自己的力量正在被抽取,被那扇约书亚打开的门。

精神世界与“门”后世界紧紧相连的“红鹿”因此而尽力了无法用任何一种人类语言描述出来的痛苦——这种痛苦甚至已经强烈到了让他现实世界中的身体血管爆裂并且出现了严重内出血的症状。

而肉体的痛苦,恰好激发了梅瑟的活性。

从一开始,作为一个非人类的多余“人格”,梅瑟便已经是“红鹿”最难以消化的一个部分。而在极度虚弱的状态下,“红鹿”甚至完全没有办法控制住梅瑟。

它终于还是脱离了他的控制并且掌握了那具身体。

该死的——

“红鹿”只希望自己在彻底让出身体控制权之前,没有不小心把那句咒骂当着加尔文的腭面骂出口。

……

在现实世界中,加尔文并不知道自己骂出了与“红鹿”几乎差不多的脏话。

梅瑟是一条好狗,它高大,强壮,服从性极强,加尔文发誓自己一定会很喜欢这种类型的狗,但前提是,那应该是一条真正的狗而不是被困在男性人体内部的某条“狗”的人格。

“老天……梅瑟,嘿,宝贝儿,等一下……梅瑟……”

在梅瑟企图贴上来舔舐掉加尔文身上的血迹后,加尔文不得不用一种暧昧的方式牢牢地卡住了梅瑟的肩膀,他柔和地控制着梅瑟过度亲密的举动。

后者的肌肉十分紧绷,加尔文可以感觉到那种身体不适依然停留在这具躯体里,而这让他的动作和语言都更加温柔了一些。

“我需要芙格出来,梅瑟,听着,你得让芙格出来处理好你自己的内伤,不然你可能会死,你和你的同伴们留都会死。”

加尔文将额头抵在男人的头上,用安抚的语气说道。

情况实际上很不妙,从窗外传来了相当尖锐的警笛声,有人在尖叫,还有不可忽视的骚动声。加尔文猜想是检查室的异状已经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并且按响了警报。这栋破败的医院大楼里可不只他们两人,降临派的人随时可能闯入这里探查情况。

加尔文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在楼梯间被“红鹿”杀死的那群亡命徒就是全部的武装人员了,但哪怕是再幼稚的人也该知道这只是一种妄想而已。

更加糟糕的事情在于,圣玛利亚教会医院还有另外一栋崭新的医学大楼,那里有更多的人和更多的病患,而那些病患,几乎全部都是降临派的虔诚分子。加尔文很确定另外一些稍远但依旧相当刺耳响亮地警告声正是从新的医院大楼那边传过来的。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警察尚未抵达。

(加尔文可不会忘记楼梯间里的那些尸体)。

不过警察的迟到大概跟另外一些麻烦有关。

加尔文在于梅瑟的纠缠中循机朝着窗外望去。

即便距离市中心如此远,他依然可以听见连续不断的爆炸声。一道道黑烟从远处腾然而起,以至于那块地方看上去简直就像是被人空投了炸弹。闭着眼睛也可以想得到,现在那块区域恐怕也处于混乱之中。

是恐怖袭击?还是火灾?

加尔文的心跳非常快,他只看了窗外一眼便立刻收回了目光。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一种非常不详的预感正在疯狂膨胀,但他甚至不敢去细想这件事情,他真的完全不敢去深究,是否是约书亚那种恐怖的心灵控制能力正在……失控。

不不不,现在不是去为其他事情苦恼的时候了。

他还是要面对现实的问题,他可靠的同伴现在是一条狗(而且还有严重的内伤)。

“汪呜呜呜。”

梅瑟轻声地呜咽着,他的目光澄澈而温柔得让加尔文感到背脊有些发麻。

尝试了几次沟通后,加尔文无可奈何地意识到他亲爱的英国医生又或者是其他人类人格都不可能出现。而从不远处传来的骚动声却变得越来越清晰。

“该死。”

加尔文诅咒了一声,他将梅瑟扶了起来,开始朝着门外走去。

不管怎么说,至少他必须先离开这里。

“呼……宽恕我……”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声非常虚弱的低语忽然从某个角落传了出来。

加尔文惊讶地回过头,才发现一个衰老的老人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竟然还没有死。

“你还活着?”

加尔文脸色一变回到了那名老人身边,他勉强地响起来,这个老人似乎就是之前一直没有被约书亚杀死的那名院长。

只不过最后的混乱中,约书亚俨然也没有真正地想过给老人什么保护。

他伤的很重,肉体上和精神上都是,但大概是因为濒死前的回光返照,竟让他还可以勉强发出声音。

“天使……主啊……我谦卑地恳求你……饶恕……饶茹我这个……罪人……”

他无神地盯着靠近的加尔文,嘴唇翕合呢喃道。

浑浊的泪水源源不断顺着他的眼眶流下来,他显得是那样的绝望和悲哀,哪怕他的神智早已混乱不堪,生命衰弱如风中之烛。

加尔文看着这样的老人,身体微微一颤,但他最终没有做出任何否认。

他知道对方已经快要死了,他甚至都不应该因为对方而在这样危险的地方逗留下来,浪费这样宝贵的时间,但他还是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