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畸骨(51)+番外

也正是因为这样,木乃伊看上去异常的细瘦。它的下半身依然埋在黑暗狭窄的沙发下面,而上半身却已经搭到了客厅的中间——它保持着一个直直向前伸手的姿势僵死在了那里,每一根手指都绷得紧紧的。

因为面部皮肤已经完全失去了水分,木乃伊的下颚近乎一百八十度的张开,凹陷的黑色眼眶被拉伸成了长椭圆形。

剧烈的痛苦和绝望直到这一刻似乎依然残留在它的身上,并且通过它传递给了加尔文。

“不……不……”

加尔文几乎快要无法喘息。是他的错觉吗?忽然之间,整个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是那样的寒冷,那样的凝重,他开始不停地打战。

“你并没有疯。这就是那个孩子,他没有消失,他只是在一个你看不到的地方逐渐饥渴绝望最后被它榨干灵魂。实际上,他就在这里,一直在这里。”

霍尔顿医生在这一刻却显示出一种可怕的残忍来,他强行拖着无法动弹的加尔文一步一步朝着那具木乃伊走去。

“这是你即将面对的黑暗,好好看着他,我的孩子,你得坚强起来。魔鬼正在靠近你,而门就要开了。”

加尔文已经清楚地看到了比利,那具木乃伊的脸,那空洞的目光和风干皮肤下的头骨,还有它黑洞洞的喉咙。

忽然,一只乌鸦猛地从它的口里冲了出来。

“啊——啊——啊——”

那只鸟扑扇着黑色的翅膀发出了沙哑的惨叫。

……

……

……

“不不不不不——”

加尔文在自己的尖叫声中骤然惊醒。

他差点从床上滚下去,直到几分钟后,他那已经完全失控的心跳才勉强恢复了正常。

他的手机被压在了枕头下面,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铃声听上去格外的奇怪和诡异——倒是难怪这段声音也会出现在他的噩梦中。

加尔文揉着自己剧痛的太阳穴艰难地爬了起来,整个房间冷得简直像是冰窟。他看了一眼屏幕,来电显示的号码属于艾扎克。手机右上方的时间显示的是下午两点。

好吧,现在他的头痛也有了解释。

“嗨,艾扎克——”

“老天,你的电话可真的太‘容易’打通了。”

……

加尔文接了电话,同时哆哆嗦嗦地走到了温度控制器前——屏幕上显示的是59℉——比空调理论上能够达到的最低温度还要低上几十度。

“搞什么鬼?”

加尔文皱着眉头瞪着那个数字,他在控制器上用力拍了两把,几秒钟后,屏幕上的数字变成了71度。他听到头顶通风口里风扇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音,又等了一会儿之后,稍显温暖的空气从通风口喷了出来。

“……嘿,加尔文你在听吗?”

加尔文给自己裹了一条毯子,又踱到厨房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滚烫的咖啡,直到这个时候艾扎克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才确确实实地进到他的耳朵里。

“抱歉,空调又出问题了——我刚才完全没法专心。”

加尔文说。

“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好。”

“唔……做了一个噩梦。”

加尔文的话头顿了顿,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忘记刚才那个噩梦的具体内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确实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梦,那种冰冷的恐惧直到现在都还残留在他的身体深处。

第45章

艾扎克发出了一声叹息,充满了忧虑和无奈的那种,每当他发出种声音的时候,他的语气跟霍尔顿医生简直出奇的相似。

“或许你会觉得我唠叨……”

“——但是我真的应该停了我那些该死的药片。”

加尔文打断了他并且接下了他的话头。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当他听到那让他忍不住想起已经去世的父亲的声音时,竟然感到身上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会注意的。”加尔文心不在焉地说,之后他觉得这段话实在太过于敷衍,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我只是需要等一点时间,艾扎克,最近这段时间我的生活真的太混乱了。”

而噩梦仅仅只是各种止痛药,安眠药和抗抑郁药带来的最轻微的副作用。

加尔文看不到艾扎克在这一刻的脸 ,但是他可以想象得到对方此时正在拼命压抑怒火——十几秒后艾扎克才勉强再一次续上了跟加尔文的对话。

“算了。”他说,“那么来谈谈正事吧,我已经把维吉利的背景档案发到了你的邮箱里,拜托你在拯救世界之余抽空看看那些无聊的,花了我大量功夫才搞到的资料。”

“哇哦,你的效率变高了,艾扎克。”加尔文刻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热诚一些好挽救那逐渐开始在兄弟两人之间弥漫开来的僵硬。

“因为那家伙差不多算得上是很有名——虽然光从外表上来看你可没法察觉这一点。”

艾扎克有那么一丝不太愉快地说,“顺便……你还记得老头子总是跟我们说的那一句话?那个关于毒药的。”

“‘那些心思恶毒满怀恶意的人通常不会以可怕的模样出现在世人面前,相反,通常来说,他们看上去或者楚楚可怜,或者彬彬有礼,身上中有一些惹人怜爱的地方……就像是毒药总要包裹上糖衣,好让人能心满意足自愿地吞下它”——如果你说的是这句话,没错,我记得。”

加尔文回答道,他皱着眉头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整杯滚烫的美式咖啡,直到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的指尖稍微回暖了那么一点。

“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他有一些困惑地向自己的兄长提出了这个问题。不过艾扎克却并没有给他明确的回答。

“没有什么,我只是提心你要小心。”

艾扎克干巴巴地说道,在结束他那充满了旺盛母性的唠叨之后,他总算挂断了电话。

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忙音,加尔文叹了一口气。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顺便加上了而一些“该死的”药片——然后坐到了桌前打开了笔记本开始浏览起那份关于维吉利的背景资料。

几分钟后,加尔文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弹了几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维吉利·埃贝茨说是一名天才,那种真正的天才,或者用另外一种更加玄妙的话语来形容的话:他身体里有与众不同的天赋。

他出生于一个富有的家庭,他的父亲当时正在华尔街的一家公司担任投资经理,而他的母亲是一名近乎完美模板的家庭主妇。但是像是美国这样的国家里,有无数个这样的家庭——而几乎所有人的身体里都残留着想要“与众不同”的欲望。幸运或者是不幸,维吉利·埃贝茨便是这个家庭从此变得与众不同的契机。

在他三岁那年的圣诞节,他收到了一架橡木制的儿童钢琴作为圣诞礼物,尚且没有办法很好表达自己完全思想的年幼的维吉利简直对他的新玩具着了迷。

在最开始的几天他只能用自己肉呼呼的手指在那白色和黑色的键盘上胡乱敲出一些清脆的声音,几天之后那些胡乱的声音变成了有节奏的曲子——而一个星期之后的一天,他的母亲在厨房里烹饪的时候,忽然听到客厅里传来了一阵称得上是美妙的钢琴声。在最开始的时候,她以为那只是电视里传来的乐曲,然而当她来到客厅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自己3岁的孩子正端正地坐在那架钢琴前面陶醉弹着曲子。

维吉利的音乐神童之旅以那一天客厅里的曲子作为起点。他的父母恰好是那种有足够有足够精力和金钱以及人脉的类型——他开始了一年又一年,一个国家接着另外一个国家的神童钢琴巡演。不幸的是正是这种巡演生活让他完全没有办法得到一个持续而有规律的正规音乐训练,他的巡演很快便沦落为了父母为了拓展人脉圈而开展的慈善晚会的背景音,而他也更像是父母用来展现自己的一件有趣的商品……这种生活一直持续到维吉利的十五岁,也就是这个男孩生理和心理意义上的青春期。这位音乐神童完全地爆发了,他彻底放弃了钢琴反而投向了自己并不擅长的绘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