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苟活(79)+番外

作者: 阿姑不弃坑 阅读记录

林迁南当真不动了,因为他看见了一队人马压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那老人穿的是太医服饰。

“微臣叩见陛下!”韦陶跪下磕头,并未起身。

韩歧冷声道:“韦陶,你知你有何罪?可认罪?”

“臣知罪,”韦陶又磕了一个头,“是臣悖逆陛下的旨意,谋害了和安郡主,臣一人认罪!”

林迁南又开始挣扎着,他支支吾吾想对韦陶说话,眸中全是不可置信。

韩歧看了眼林迁南,“你听到了?”随即又看向韦陶,“朕没有逼你,没有威胁你,你跟他讲清楚。”

韦陶对林迁南道:“迁南,陛下是真心待你的,是伯父不好,错信了人,是伯父对不住你!更对不住郡主!伯父没有脸活着了。”

林迁南无法抑制懦弱的泪水从眼眶里流出。

韦陶又道:“迁南,你要怪就怪伯父,不要怪陛下,他是真心待你的,只有他……”才能让你活下去。

五年来,韩歧对林迁南的想念与爱,韦陶从不怀疑。

韩歧没让他多说,吩咐人压他到邢台上。

“罪人韦陶,悖逆皇命,谋害郡主,居心叵测,由朕亲自监刑,斩首于斩恶台,择日昭告天下!”韩歧扬声下令。

林迁南愣愣地看了看韩歧,又傻了似地看着年老的韦陶。那是他敬爱的伯父,却亲口告诉他残忍的真相。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林迁南呆愣地坐在椅子上,瞪着眼看着韦陶心甘情愿地将头放在刽子手的刀下,刽子手在用黄酒喷洒锋利的刀刃。

韩歧见林迁南的样子,突然有些后悔将他绑在这里,于是走过去挡在他面前。

韩歧高大的身躯遮住了林迁南的视线,也遮住去全部的阳光,林迁南眼前一片黑暗。

“不要看。”韩歧轻声道。

林迁南渐渐垂下眼帘,可耳朵一如既往地灵敏,他听见了刽子手对韦陶说“一路走好”,听见了刽子手扬起沉重的刀。

手起刀落,有什么东西闷声倒地,还有汩汩水流的声音。

呵……

林迁南没来由地笑了。

韩歧蹲下来,扯掉了他嘴里的布,抚着他冰冷的脸道:“韦陶犯了错,他必须死,才能为雅儿的死洗冤,亦能向豫国和南国交待。”

林迁南平平淡淡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但眸子里又逐渐显现无法隐藏的恨意。

“你赢了,”林迁南轻声道,“我恨你,恨不得死在刽子手刀下的人是你!”

韩歧笑笑:“可惜不是,让你失望了。”

“可我更恨我自己!”林迁南没有泪水可以流的眼睛猩红的很,“我不认识你就好了,我没有来过京城就好了……我恨韩免,恨先皇,恨你!你们都该死!”

“嗯,你想韩免死吗?”韩歧问道,“他仍在替林家守墓,若你想,他的命就终。”

“你呢?”林迁南嘲讽地看着他。

“我活着,等你报仇,”韩歧有些难过地说,“你也活着,来找我报仇。”

林迁南的双手几乎掐进了坚硬的木椅里,他绝望地低吼,声声如泣血,悲痛不已地道:“韩歧!你杀了我的伯父!我的亲人!我没有亲人了!你若真像伯父说的那样,真心待我好,你就杀了我!”

韩歧抱住他,一下下拍抚着他瘦得硌人的肩膀,“你知道我不会。”

“那我就会杀了你!”

林迁南用了狠力咬住他的肩膀,将他肩膀咬到血肉模糊还不肯放松。

韩歧感受到的不是疼痛,而是一阵湿热,林迁南大约是伏在他肩头哭了却不想他看见。

迁南,罪名都在我,只要你活着,哪怕一辈子恨我,我也甘之如饴。韩歧心里道。

韩歧叫人妥善处置了韦陶的尸身,背着林迁南向寝殿走去。

林迁南没有力气反抗,难得温顺地趴在他背后。

“韩歧,你为什么不是小五,不是邢武,非得是韩歧?”林迁南没头没脑地道,“韩歧是皇帝,是赵欢颜的夫君,是我的仇人。”

韩歧侧过头嗅了嗅,没闻到酒味,“你的绕口令说的像是喝了酒。”

“我这半辈子真像一场酒醉一场梦,”林迁南笑道,“酒会散,梦会醒,我也该懂得了。”

“懂什么?”韩歧明知答案不会太好,还是忍不住地问。

“小五和邢武是我虚构的梦,而韩歧才是真实存在的。”

韩歧停下来,他不想再走下去了,只想一直背着林迁南。

“你其实什么都记得,你不愿承认。”韩歧叹气道。

林迁南颔首,搂住他的脖颈,“五年来,我没损失一分一毫的记忆,但我不记得喜怒哀乐的感觉,我将你封存到内心深处,直至再度遇见你才一点一滴的想起来。”

韩歧有些难过,他们真的错过了太多太多了。

“你要是一直骗我,你一直只是小五只是邢武,永远不要变回韩歧,该有多好?”林迁南诉说着梦里的场景,“我会愿意跟你走,去哪里都可以,不在豫国,不在南国,天涯海角也自在逍遥。”

“那你现在愿意跟我走吗?”韩歧萌生出了不该有的想法。

林迁南又笑了,轻轻地摇头,又搂紧了他的脖子,然后与他头挨着头。

他们没有回到寝殿,而是去了京郊,那儿圈了一片地,是林家人的陵园。说来讽刺,林家世代繁衍于江南,死后竟在京城生了根。

陵园没有坟墓,只有数百个衣冠冢,却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一人正怡然自得地坐在园门执黑白两棋博弈。

那人是老态毕露的韩免。

第41章 第 41 章

“你们来了?”韩免早为他们备上了热茶,“坐下来喝口茶。”

棋盘撤下,韩免放上两个崭新的茶盏,三人围坐,静默无言。

韩免平静地看了看林迁南,“今日陵园又多一座墓,是有尸首的。”

韦陶的尸身,会与林家人葬在一起,算是个好归宿。

“嗯,”林迁南端起茶,呷了一口,“你老了许多。”

“你无甚变化。”

韩歧握着林迁南另一只手,警惕地看着韩免。

“皇上,您疑心过重了,”韩免笑道,“庶民如今两袖清风,守小小一方天地乐得轻松逍遥。”

“看来我的决定让你过得很好。”林迁南仰头喝完茶水。

韩免又为他添上新茶,“多谢。如今放下一切的担子,余生只有自己,才是极乐。”

“极乐?呵……”林迁南斜了他一眼,“我不会杀了你,我也不会原谅你,你心中是否有愧我也不会探究。韩免,你好好享受你的极乐。”

韩免拱手:“多谢。”

林迁南站起来,才刚走两步,身子便摇摇欲坠。韩歧赶紧横抱起他。

“迁南,我很高兴你还活着,”韩免道,“但我又希望你死了,这样能让我自责更深。”

林迁南晕倒在韩歧的怀中,韩歧抱着他没有急着离去。

韩歧漠然道:“为何你要说此话?”

韩免眼角的细纹勾勒出了岁月的痕迹,经时间的沉淀,已磨平眸中的深不可测。

“五弟,你太桀骜自负,认为事实都在自己掌握之中。你和当初的我有什么分别?”

韩歧皱眉,似在认真思索这个问题,“他爱我,不爱你。”

“所以我对他的伤害与你不同,真正伤害他的人是谁?”韩免衷心相劝,“听哥哥一句劝,放了他吧。林迁南不是你能留住的人。”

韩歧低头看着那日思夜想的脸庞,一时有些痴了,他呢喃道:“我没有想过留住他,谁都不能留住他。”

回到寝殿,徐叔已在等候,韩歧温柔地将林迁南放在床榻上,然后自己躺在另一边。

徐叔道:“陛下,请您慎重!”

“子母蛊,换命术。唯有至亲至爱之人才可完成。”韩歧道,“母蛊在迁南体内已太久了,子蛊已经养成,还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