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要勉强(8)
王旭忽然叹道：“说起来，书礼好像自从那次以后，这几年安静地跟以前判若两人。”
苏蓁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书礼那么聪敏，他隐去一身锋芒，混在这复杂的世间，对一切视而不见，甘心在我身边当个与世无争的傻瓜，这是多么难得而又难过的事啊”。
王旭不明所以地看着苏蓁，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苏蓁显然不会去参加晚宴了，于是他问：“老板今晚上是不去了？”。
果然，苏蓁朝他一笑，“就说我被外星人绑架了”，然后埋头开始吃起自己碗里的东西。
王旭黑着脸，我说老板你就不能找一个别人能相信的理由！
王旭忽然瞄见苏蓁碗里的东西，黑色的固体和黑色的汤盛在白白的碗里，什么鬼东西？
“这是什么？”王旭随口问了一句。
苏蓁抬起头，“据说是鸡汤”。
王旭一愣，“直接放火里烧出来的鸡都比这看起来有食欲”。
苏蓁点头，“好像费了不少心思，加了不少配料”，他抿了抿嘴，“口感么，酸酸甜甜中带股涩味”，他又吃了口那黑色固体，总结道：“书礼这次的菜肴完美诠释了‘惊悚’这个词。”
王旭看着苏蓁一副美食家的派头煞有介事地点评着面前的刷锅水一样的东西，他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东西的滋味。
王旭觉得，按照周书礼对食物的理解，你确实不能期望他能做出什么好吃的东西来，一个本身对食物的要求就是填饱肚子的人跟美食搭得上边吗！可是即使这样的人，也会心血来潮想要做东西给大家吃，特别是在某些个特殊的日子里。
真正让人抓狂而又无可奈何的是，这样的人偏偏还遇上一个总是一脸满足而又认真地吃完他所做一切垃圾的人。即使酒足饭饱后的苏蓁回到家，他也能再一滴不剩地吃完周书礼随性弄出来的“甜点”，简直匪夷所思。因为苏蓁的毫无原则，所以王旭和陈景东重来不指望周书礼能有什么进步，只希望他远离厨房。
王旭看着苏蓁认真地把自己碗里的不明物体喝完了，然后拿着纸巾擦了擦嘴巴，撇过头看见王旭还站在原地，笑得一脸温和，“还不走？继续留下来的话，他也许会请你也尝一尝。到时候么，你的唯一选择就是喝完一碗并且回答好喝！”
王旭觉得自己额角青筋抽动，他立刻转身，不忘告诫苏蓁，“别打电话让我给老板你买胃肠药品”。
苏蓁不知道从哪拿出一个药瓶，潇洒地朝王旭甩了甩，“多谢关心啊”。
王旭开门的时候听见苏蓁在喊周书礼，“书礼，再不出来汤就被我喝完了”。
周书礼一下就开了门，高兴地问：“王旭走了？你不走了吗？”
“你不希望我留下？”
“真的能喝吗？看起来有点怪。”
“味道很特别！”
王旭现在明白了苏蓁话里意思，周书礼好像故意抹去了自己的存在感，安静地站在苏蓁身边，苏蓁任何时候只要回首都能看见周书礼安然地围着自己。
就像当初他们惊异地看着苏蓁吃完周书礼做的所有“食物”时，苏蓁所说的那样，“至今为止，只有书礼给了我想要的安乐，我没法不成全他所有的兴之所起”。
周书礼没精打采地转过轮椅，沉默地回到了办公桌边，埋头开始工作，边说边做，头也不抬，“以后苏氏的事我都不管，我只用经理的权利查苏蓁出事的经过。”
苏烨进来就被当成了空气，现在随口一句话就把他打发了，心里真是气得有点胸闷。周书礼，你知道王珃都带了些什么家伙么，为了保证王旭不受伤，我都差点去见你的苏蓁了！
苏烨难得的有些赌气地转身甩上门出去了，他在心里反思自己，就因为手术醒来看见他的多通未接电话，就特地溜出医院，带上王旭来见他，自己哪里吃错药了！
第10章 兄友弟恭
在百忙之中，周书礼却接到了周书乐的电话，说他刚好有空要回家看看。周书礼挂了电话，思考了好久，他居然记不太清楚周书乐的样子。
周书礼父母都是来自高级知识分子家庭，在外求学组建家庭，所以周书礼从小就在国外长大的，当他念小学时的时候，父母航班失事，他和奶奶相依为命。周书乐的爸爸担心自己的母亲，让婶婶和周书乐从国内过来陪他们，顺便劝他们回国。周书礼的奶奶伤心过度，不久便病逝了，周书礼随叔叔婶婶回国。
没过多久周书礼说按照他父母对他的期望，他执意出国一个人留学，他父母当年在国外给他留了房子和一点的积蓄。每年暑假他会回国一趟看望周书乐的爸爸妈妈，自从从弟弟口中得知叔叔企业遇到危机后，他便拒绝叔叔的经济帮助，卖了房子，自力更生。
第一年暑假回国，夏日的午后他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突然感觉脸上有些瘙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周书乐在啃他的脸，两个人都惊呆了。
两个年轻气盛的人连嘴都没吵就开始拳打脚踢起来，周书乐吓坏了，他把周书礼往死里打，直到周书礼磕破头晕倒了，他以为把人打死了，坐在地上无助的哭起来，哭累了，也害怕了，就畏罪潜逃了。
周书礼住了几天院，回家修养，叔叔婶婶在企业破产的压力下，还要承受周书乐离家出走的痛苦，家里一直愁云惨雾。
直到几天后，周书乐突然邋遢地出现，坚决地跟他们说，他要出国。叔叔婶婶打也打了劝也劝了，就是没用，出国和出走，周书乐让他们二选一，于是只好去为他筹钱。
周书乐从此远走高飞，再没回来过，所有的联系都仅在他承诺的每个月一通的电话里。
周书乐坐在从机场回家的出租车里，看着窗外陌生的风景，想起当年自己在家里生意失败的情况下，执意出国留学，然后一去不回，现在看来，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周妈妈来开的门，即使岁月再无情，周书乐还是觉得自己母亲跟记忆中的样子没什么两样，她的眼眶有点红，絮叨絮叨问他坐飞机累不累，过得还习惯么……周书乐第一次当了回乖儿子，认认真真地回答着每个问题。
周书乐不是一个感情用事或者容易被惊扰的人。但是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周书礼会是以这个方式与他见面，他来不及准备，被打击得措手不及。
书房里，周书礼端坐在轮椅中，腿上盖着毯子，正在翻着书页，他看了一眼周书乐，淡淡开口：“车祸。”
周书乐打量着轮椅中的人，阴郁的疲倦的就像古老木屋中摇摆了千年的钟摆，累得随时都会停下来一样。从见他哥哥的第一面开始，他就一直觉得他的哥哥周书礼是美好的代名词，果然什么都是有保质期的。但是，他还是无法忍受周书礼会变坏腐化消失这个事实。
“你怎么不告诉我。”周书乐有点泄气地说。
周书礼回答说：“怕你担心。”
周书乐笑了，“可是我现在更担心，哥好像过得并不好……”
周书礼合上书本，“你呢，怎么突然回来了？”
周书乐笑意更深了，“我想你了呗”。
周书礼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愣了愣神，又淡淡地回道，“还走吗？”
周书乐点点头，走到周书礼身后，弯下腰，凑到他耳边，刚要开口，他便感到脖子下面宣告死亡的那种冰凉，他慢慢直起身子，调笑道：“哥你的兄弟爱呢，太不友好了！”
周书礼拿着刀的手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他不知道怎么解释，“我……我不习惯这样……”
周书乐伸手握住周书礼拿刀的手，慢慢把它放下，然后从后面整个抱住了周书礼僵直抗拒的身体，“对不起”。
周书乐一直知道自己欠周书礼一个道歉，但怎么也开不了口，就这样脱口而出后，他发现这也并不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