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和暴君一起重生了[修真](72)

但现在云错的手是冰凉的,说明他现在心绪动荡。

雪怀还在他身上闻见了血腥味,不知是否错觉,他总觉得云错身上的血腥味浓重得多,仿佛泼过血雨一般。

但他什么都没打算问,他知道他是来接他的。

门边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叫,是柳氏那个贴身婢女,先前奔出去了——八成是给雪何通风报信,要他快逃。

雪怀没有派人去追她,她自己却回来了,神情接近疯癫,看见他时一哆嗦,但整个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云错身上——而后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啊!!!!”

她被吓得疯了,别人努力拉住她,也只见她吐词不清地讲出许多“小少爷”“红泥巴”之类的词句。

雪怀只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便一言不发地挽住云错的胳膊,往门外走去。

除了老翁,无人送他们。

但天边却飞来了万丈红霞,驱散了冬日的阴霾与雾霭,那是——八十只凤凰与八百只金翅鸟,为首的貔貅、麒麟列迎两刀,七彩祥云迤逦万里,流光溢彩。

东君仪仗停在雪家宅邸门前。

上次雪怀开玩笑对他说的话,他认认真真地记住了。

雪怀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云错一把打横抱了起来,俯身放进了金銮车驾中。

那一刹那,他望见云错阴沉了一路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些别的神情——痛心,愤怒,还有他看不懂的悲伤。

云错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晕开治愈术,为他拂去那个疼痛的手印。如果治愈术能抚平心伤,他就是以死为代价,也不愿再见到雪怀难过。

他的手碰到雪怀脸颊的那一刻,雪怀的眼眶就红了。

雪怀仍然努力维持着镇定自若的表情,只是吸着气,微微沙哑的声音掩盖着他哭了的这个事实:“对不起,没打算让你看见这些事的。我就是有点想我娘。”

云错有些慌乱地低声哄他:“别哭,别哭,雪怀。”

他心疼死了,他眼里再也看不见其他东西,耳边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他只看得见雪怀微红的双眼,和他哽咽的话语。

可是很快的,他望见雪怀制住了眼泪,眼神变得疑惑又温柔。

他听见雪怀说:“你别哭了。”

云错一时间有些恍惚,甚至不知道雪怀在说谁。可是手身上去一抹,便发觉沾染了温热的泪水。

他伸手将雪怀抱紧怀里,浑身发抖,急剧压缩的痛苦和难过几乎让他喘不过气,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什么都说不出口,可是喉咙间几乎升腾起了血腥气,开口喑哑得不像活人。

没人知道已经一天一夜没办法发出声音了,他从离开观心法之际就几乎失声了,直到他见到雪怀。

“没事了,没事了,他们都死了,有我在。”他喃喃低语着,吻上雪怀的额头,那是一种接近虔诚的态度,“我在这里。”

*

他们并未直接回到慕容仙门。

雪怀受了些轻伤,云错直接将他带回了自己的家中。当初云错的母亲买下这座宅邸,自从她死后,数十年间无人再进来过。

云错把雪怀抱到床上,给他治伤,给他裹好被子,把他像个小婴儿那样照顾着。雪怀的衣裳沾了血,他便找来自己的睡袍,可惜过于宽大,松松散散的,前襟根本关不上。

以往雪怀总是很抗拒他这些无微不至的关照,但今晚却默许了他为自己忙内忙外。两人只字不提这次雪家发生的变故,云错也什么都不问,他静坐着熬好了粥,而后端去一口一口地喂给雪怀。

那粥有点糊了。

雪怀没有介意,他饿得狠了,吃得干干净净。而后他说:“碗放着我明日洗,你过来睡吧。”

云错有些局促不安,雪怀见他不动,主动把被子分给他:“我想你陪陪我。”

云错便赶紧去洗漱了,而后爬上床,将雪怀小心地抱在怀里。

“你这里好空。”他听见雪怀说,声音还带着几分哑。

云家府邸陈设、布局都与仙界不同,仙界重精致小巧,云家按的却是魔界的习惯,空旷阔大,庄严森然。

房子太大便显得空旷,便只有更紧地互相依偎。

“嗯,不喜欢吗?你不喜欢的话,我就让人重新改改。”云错说。

雪怀笑了:“你又来这一套,我不喜欢你就怎么怎么样,我想怎样你便如何如何——你怎么这么讨人喜欢呢,云错?”

他故作轻松地调戏着他,可见到云错仍然眉间深锁,显然仍然在担忧他。

雪怀沉默了片刻,微微撑起身来,一弹指熄了灯,而后重新躺回云错的怀里。

他说:“不要不开心啦,我没事的。仇我已经报了,至于那个儿子……他罪不至死,我不管他,但斩草要除根,往后自然有人替我收拾。至于我爹……”

他咕哝着:“不说了,提起他就来气,我长这么大,连我姥爷都没打过我。”

云错吻了吻他的眉心。

雪怀继续道:“其实有时候我也觉得挺没意思的。你看我在外边多风光,在家里还是要受欺负,关键是他们欺负我,我还傻乎乎地以为他们是对我好。”

“杀人也没有意思。”

柳氏死了,慕容宓却没办法活过来。

雪何他不会放过,但他却没办法回到上辈子,拿着被调换的婚书跟云错好好谈一谈。

云错的声音紧绷着,透着强烈的仇恨与敌视:“他们很坏。”

雪怀“嗯”了一声,又道:“也有人很好的。”

云错这下没做声了。这是一种表示不认同的沉默。雪怀熟悉他,清楚云错从来都顺着他,不与他争执,可内心深处某些想法都是藏起来的,像是一个自卑的小孩,从来不现于人前。

雪怀轻声道:“就像你,你就很好。”

云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我不好,我很坏,雪怀。”

他是这么坏,以至于杀人不眨眼,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活活炼化,血溅了他一身。血色融入泥土中,周围万花开败,从此吸食腐肉而活,那森罗地狱一样的场景直接吓疯了那个后来赶过来的侍女。

他失声了,或许也跟着疯了,他一路跟过来,抵达冬洲之后,第一个找的不是雪怀,而是他的继弟雪何。

那个稚嫩的少年人直到死都不明白他为什么杀他。

如果没有这个人。

如果上辈子那封婚书没有被调换。

如果……

他控制不住自己去想这个如果。他体内滋生着仇恨与偏激的恶魔,他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他无法控制。他常在书中见到油煎火烹四个字,如今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油煎火烹,肝胆俱焚。

在观心术的后来,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少年是如何离他一步步远去的。他眼睁睁地看着雪怀被欺负,受委屈。

看着他们无缘,生生错过。

云错紧紧地抱着雪怀,将头抵在雪怀赤裸的胸膛上,仿佛在外受了伤的、悲伤的幼兽寻求温暖。

雪怀不做声,轻轻地拍着他的脊背,一下又一下,哄着他:“你很好,别担心,我没事。”

今日云错的低沉超乎了他的想象。明明雪怀才是更需要被安慰的那一个,不知怎的反而安慰起他来了。

他痛,云错会比他更痛。

他恨,云错会比他更恨。云错这个人平日里没有喜怒的,一切都随他。

雪怀看着他紧蹙的眉头,忽而心思一动,低声道:“世上没那么多事情不可解,云错,别跟着我一起钻牛角尖。”

云错愣了愣。

雪怀闭上眼,轻声道:“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云错抱着他:“你说。”

“我……我是个,”雪怀用了一点决心才将最后那三个字说出口,“重生者。”

他感觉到云错身体一僵。

“我不知道你信不信,不过我自己也觉得这件事很玄乎……上辈子的我很傻,很自负,错过了很多东西。我时常想,如果那些事没有发生就好了,如果不是那些人那些事,或许会有更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