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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家(102)

褚母叹气,“华儿,你姨夫腿不好,要是大力有钱,也该先拿出来给你姨夫看腿才是。”

褚韶华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我大姨也没有把吃饭的钱拿出来给大姨夫看腿啊,他们要真有这种囊性,我大姨夫的腿早好了。”

王燕儿忙说,“我家里为着我爹的腿,可是半点银子都没了。”

“那就没法子了。我跟大姨、大姨夫早不来往的,大姨家的事,我并不清楚,也不想多说。”褚韶华心下冷笑,仗着腿不好就要孩子把挣的钱都交到家里,这当然很符合传统孝悌,可不知为何,褚韶华听着就是不顺耳。不要说大姨夫的腿病是真还是假,哪怕是真的,褚韶华也不觉着这种事有什么理所当然的!

做父母的也没有这样为孩子付出过,凭什么要孩子这样把骨头砸碎了去为父母付出。

陈大顺连忙把话岔开,另起个话题。王燕儿也知褚韶华跟娘家不对付,识趣的不再说娘家的事。王燕儿见儿子总是瞅着褚韶华怀里抱着的小丫头,心下一动,笑问儿子,“小宝儿,妹妹好不好看?”

小宝儿摇头,“不好看。”然后,这孩子又说了一句,“娘,我不要妹妹给我做媳妇!”

不说褚韶华,就是陈大顺的脸色也微微变了,褚韶华盯小宝儿一眼,把闺女换个姿势,脸儿朝里抱着,与小宝儿道,“这你尽可放心,这辈子也不可能的!”

王燕儿说儿子,“胡说什么!”又跟褚韶华赔礼,“小孩子说,有口无心,妹妹莫恼。”

褚父则说,“是啊,现在哪里说得好。姑舅做亲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褚韶华道,“姑舅做亲不稀罕,我也不能叫萱儿和小宝儿做亲,以后大哥大嫂也不要知跟小宝儿说什么媳妇不媳妇的话,萱儿以后是要念书的。”

王燕儿笑,“看妹妹,这才离开老家几天,怎么就瞧不起咱们乡下人了。”

“我自己也是乡下人,没有瞧得起瞧不起的。我是瞧不起那些背后算计我,嘴里不积德的。”褚韶华一句话噎王燕儿个半死,王燕儿脸上胀的通红,硬是半晌说不出话。

褚家这一家子走后,陈太太都觉着心下畅快不少,待送走褚亲家一家,老夫妻两个回屋歇着,陈太太一个劲儿的虚握了拳揉心口,叹气道,“这叫什么人哪。”

“行了,哪儿来的这些话。”陈老爷虽也不喜褚家,却是不愿将对亲家的不满说到嘴上来。陈老爷只是自烟袋里捏的搓旱烟塞烟袋锅子,划根洋火点上,吧嗒吧嗒的抽起烟来。

烟雾缭乱中,陈老爷心下暗思量,虽则褚家现下着实一败涂地,人都要没脸皮了,大儿媳却是这样的明白人中的明白人,端看大儿媳的面子吧。

陈太太虽是对褚家不满,好在,她挑不出褚韶华半点不是。临去北京前,宋舅妈一家子过来了一趟,宋舅妈原是与褚韶华平平的,这回不知怎地,待褚韶华亲切的不得了,非但带了三尺红布给孩子做衣裳,就是瞧着萱儿,也是满嘴的好话,把人赞的天上有人间无的,又叫孙子过去跟妹妹一起玩儿。褚韶华经了娘家的算计,见着这些个土小子就厌烦,半天没撒手,到哪儿都带着闺女。她就是没空,也叫大顺哥抱着。

好在,宋舅妈总比褚家人略强些。

待宋家人走后,陈家人便收拾东西北上,就往北京去了。

北京城其实看熟了也就那样,陈旧的城楼,破损的墙面,坑洼的黄土路,随处可见的乞丐、穿戴寒酸的人们……可是,褚韶华依旧更为喜欢北京,而不是她出生成长的家乡。

家乡又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褚韶华深深的吸一口刚刚立春的空气,见路上一处青墙根的一丛迎春已经抽出花苞,怕是没几日就要缱绻绽放,褚韶华抱着闺女,不禁露出微微笑意。

第76章 亲事

陈家刚回北京,尚未进家门,就见黑漆大门上还被人贴了幅红纸对联,或因年下风雪,这对联略有些陈旧破损,不过依能看清字迹。上联是:岁绵新甲子;下联为:德厚富春秋。横批是吉庆如意。

陈老爷一乐,撑着车辕扶着长子下了车,紧了紧身上的狐皮大袄,指着这门口对联笑道,“定是你们魏叔的主意,他自来这般周全有趣。”

待陈家人开门进得院中,见院中打扫干净,屋舍整齐较之走前也不差什么。陈家回乡前是把家里钥匙托付魏家一份的,就是托魏家帮着照看几日房舍的意思。如今看来,想是他们回来之前,魏家帮着打扫过。陈太太都说,“魏兄弟魏妹妹也忒客气了。”

褚韶华想到魏家素来如此,在陈家回来之前都会帮着打扫房舍,冷炕烧暖,这样的周到亲切,虽说魏太太魏金连带魏家小子都很讨厌,魏东家却是个极讲究的人。不过,以往因陈家人并不在北京过年,魏东家就是帮着打扫房舍,并不会贴对联。今年倒是格外贴了对联。陈老爷心里欢喜,对妻子交待道,“晚上置些好酒好菜,叫了魏兄弟一家过来吃酒。”

陈太太摸摸炕是暖的,心下亦是暖烘烘的,笑应道,“我晓得,不是年年如此么。”

当晚吃饭分了两席,因男人们是吃酒的,女人里褚韶华魏太太都带着小孩子,酒气太浓对孩子不好,所以,女人单独开了一席。而且,孩子们睡得早,褚韶华与魏家母女的关系在去年拌了两回嘴后就彼此有些隔阂,故,褚韶华吃些东西,见闺女打瞌睡时就与婆婆说了一声,先回自己屋哄闺女睡觉去了。

待到男人们吃罢酒,送走魏家人,陈大顺回屋,褚韶华闻着他身上酒气,先把备好的醒酒汤与他喝,又到正房去收拾残席。与宋苹两个收拾毕,褚韶华才回屋去,陈大顺已是洗过脸,正在泡脚,见到褚韶华嘿嘿一笑,给褚韶华报喜,“爹把咱萱儿的亲事定下来了。”

褚韶华吓一跳,以为自己听差了,走近了问,“你说啥?”

“爹把咱闺女的亲事定下来了。”陈大顺左右扫一圈,找擦脚布,硬是没找见,跟媳妇要,“媳妇,擦脚布。”

“爹把咱萱儿的亲事定了?定的谁?”

陈大顺道,“魏家小子,魏年。对了,以后不能叫魏叔了,咱们得叫魏大哥,魏大嫂,以后年儿那臭小子就是咱女婿了。”

褚韶华险没把擦脚布扔陈大顺脸上,说他,“你怎么不与我商量商量,就给闺女把亲事定了!”

“这不挺好的。”陈大顺不紧不慢的擦过脚,又出去倒了洗脚水,回头同妻子说,“咱们与魏大哥家也是这些年的交情,魏大哥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

“魏东家自没的说。”以前叫叔的人,忽然改叫哥了,褚韶华一时还有些不适应。褚韶华却是顾不得这个,与丈夫急了眼,“那你怎么不想想小金她娘,那刁钻的,就咱们萱儿这样的好性儿,给这种人做媳妇,还能有咱们萱儿的好?!还有,小金更是个没良心的,这种大姑姐,咱们萱儿以后怎么过日子!”

“过日子是小两口的事,跟婆婆大姑姐有没什么关系啊。”陈大顺觉着他跟他媳妇的日子就过得好。

说到这个,褚韶华更是生气,“就魏家小子那淘气,成天一见面就欺负咱们萱儿,怎么能把闺女说这种臭小子!”褚韶华一万个不乐意这亲事。

陈大顺喝多了酒,依旧有些渴,自己倒了盏温水喝了,细细与妻子分析这桩亲事,“小子家,哪里有不淘气的。年儿现在还是个屎娃子,大了就懂事了。我是想着,咱家跟魏家交好,给闺女寻婆家,还不是要寻知根知底的,再说,咱们前后邻,以后闺女有什么事,咱们抬脚就能过去,见闺女也方便。有咱们守着,闺女怎么可能在婆家吃苦呢。”

“现下是这么住着,谁晓得以后如何?我瞧着魏家小子可不像有什么大出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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