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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家(127)

后来去了北京,她委实开活了眼界,再加上本就是个细致讲究人,故而做的衣裳活计很有些样子。

宋苹种地不错,别个上头就很寻常了。

褚韶华是没人可用,不得不指点一下宋苹。针线要细细的做,做成什么样的程度,都是褚韶华指点她。先是给褚韶华打个下手,待练的差不离,褚韶华就把王二嫂子那里接来的一些活计交给宋苹做。如今活计多了,褚韶华做这些好料子的上等活计,其他忙不过来就是宋苹接手。

俩人还颇有些忙碌,陈太太倒是很欢喜,以往她都是摆谱必要两个儿媳烧饭的,现下也不讲究那个了,两人忙的时候就是陈太太烧饭,萱姐儿或是跟着妈妈、婶子玩儿,或是跟着奶奶,奶奶烧饭,她帮着择菜啥的。这孩子很懂事,告诉她怎么做,虽小孩子家做的慢,不过可认真了。

褚韶华都与陈太太宋苹说,待再挣些钱,就到县里租个铺子,把裁缝铺开到县里去。陈太太宋苹如今皆是信服褚韶华,其实,褚韶华的眼界还不止于县城,若依褚韶华的心,以后攒足银钱,自然是要再往北京去的。

当然,这是褚韶华的计划与畅想。

如果……

如果没有陈二顺的话。

第94章 家败之一

如果……

生命中总会出现这样的一种人,会令我们在许多岁月里无数次的想,如果没有这个人该多好。

褚韶华也曾无数次的这样想过,如果没有陈二顺该多好。

如果没有陈二顺,哪怕陈家败落,凭褚韶华,也可带着陈太太宋苹一步一步的将日子重新过起来。便是重回北京,于褚韶华,也非难事。

如果没有陈二顺,眼下陈家的败落或者只是陈家家史上的一次短暂的波折,陈家所有人的命运将会走向另一个方向。当然,这也包括褚韶华,如果没有陈二顺,褚韶华往后的余生应是平缓而顺遂的,不会平生这许多的波澜,当然,也不会有褚韶华往后那些数不尽的风波,亦不会有她那称得上壮阔的后半生。

——

褚韶华正在给潘太太和周太太写信,这二人是她在北京交情不错的朋友。褚韶华的性情,纵相隔千里,她也不会忘记朋友的。哪怕她如今不比从前,她相信,真正的朋友并不会在意身份上的悬殊,何况,褚韶华不觉自己不如人。她还年轻,她有一双手,肯吃苦,那些曾经失去的生活,除了丈夫不可能再回来,金钱上的事,她一向有信心。

她回家这许久,一直没与朋友联系,如今家里都稳当了,褚韶华就给二人写信说了些自己在乡间的事。还托王大力去北京时捎了几口袋花生,都是褚韶华挑捡的自家种的颗粒饱满的好花生,收拾干净了装袋子里,托王大力带去,也是她的心意。还有给魏家的信和给魏家的东西,褚韶华以前一直不大喜欢魏年,觉着那小子配不上自家闺女,可自陈家出事,家里没个顶用的男人,都是魏东家帮着忙里忙外,又帮着打听外头的消息,不然,陈二顺高利贷的事也没这么快平息。

所以,眼下褚韶华也是把魏家当正经亲家对待的。

家里只褚韶华识字,如今宋苹也跟褚韶华学着认了几个字,让她写却是不大成,写信的事自然要褚韶华来的。褚韶华让陈太太说几句,她一并写到给魏家的信里去。

陈太太还说呢,“以前都在北京,时常来往。如今咱们家来,来往的就少了。”

褚韶华道,“日子都是慢慢过的,我就不信以后咱家就没再回北京的时候。”

陈太太道,“再给二顺写一封,告诉他,家里都好,别让他记挂家里。”

褚韶华都应了。

如今有褚韶华帮着算计家里过日子的事,日子是一日较一日的好,陈太太心下也开阔了些,一笑道,“这也有理。”

——

褚韶华把信和东西都交给王大力,如今王大力颇识得些字,魏东家他是认得的,就是周家和潘家,王大力并不熟。周家的住址也好找,潘家住在东交民巷,王大力说,“听说那里住的,不是有身份就是洋人。”

褚韶华道,“潘先生说来这也不是外人,他是邵东家的亲家,我与潘东家潘太太都认得,他们都是极好的人。大力哥只管过去就是。”

王大力点头应了。

王大嫂子深觉褚韶华交际广泛,在王大嫂子看来,邵东家已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听闻小邵东家娶的媳妇,那是比邵家还要大的大户,不想褚韶华竟与潘太太都有交情。

王大嫂子想,这个表妹真是个极有本领的人。

——

褚韶华给亲戚朋友的备过礼物,待到八月十五,还去瞧了回魏老太太。褚韶华以往并不喜魏老太太为人,因这老太太当初为了花用银子竟让土匪绑架过儿媳魏太太,虽说不是亲儿媳吧,二人到底是有婆媳的名分。以前就是受魏东家之托,过年回乡时给魏老太太带年礼。如今陈家都回乡了,原也走动不着了。可自守了寡,褚韶华多为寡妇这名声所掣肘,大概人境遇不同,心境亦有不同。由此,褚韶华对魏老太太倒是多了几分理解。

将心比心,不说别个,她还有个闺女,魏老太太却是膝下亲人全无,魏老爷虽是名份上过继的儿子,可是魏老太太都能叫土匪绑了魏太太,可见母子关系如何了。

就这样,魏老太太也能把日子过的不错。

这就是一种本事。

褚韶华也没带别个东西,如今天气渐冷,褚韶华做了两块包头带了去。因近来做裁缝的缘故,褚韶华针线大有进境,这包头是用的好料子,上头细细的绣了些吉利花样。

魏老太太是个极干净整齐的性子,屋子收拾的一丝不苟,人亦是穿戴讲究。她人老怕冷,屋里早早的烧了炕,却是没有半点柴炭的烟火味儿,窗台上供两盆水仙,熏的屋子香喷喷的。褚韶华把礼物送上,道,“我家里的事,想来老太太也听说了,这一二年总是出事,我也没心思过来。如今总算略好些了,这大节下的,也没什么孝敬的,我想天儿冷了,就给您做了两块包头。就是针线有些粗了。”

魏老太太接过细瞧,见是一块酱色锻子绣蝙蝠连云,另一块是绛色料子,绣的是墨色梅花。魏老太太道,“在咱们这儿,你这样的针线是难得的。”魏老太太自己也是个针线讲究的,她说难得,就是赞褚韶华针线好了。

褚韶华笑,“您老说好,那必是好的。”

以往褚韶华帮魏东家送年礼,魏老太太待她寻常,如今倒是性子温和,还与褚韶华道,“都说陈家村儿出了个好针线裁缝,开始不知道是你,后来才晓得。有个生计终是好的,你比我有见识,靠人终不如靠己。”

“慢慢过吧,只要有一口气在,总要争一争这口气的。”

褚韶华把东西留下,原不想魏老太太操劳饭食,魏老太太却是不高兴,褚韶华便与她一起到厨下做的午饭。这位老太太非但人生得干净俐落,做的饭菜也很是不错,让褚韶华说,比魏太太那水准强的多。魏老太太听褚韶华说些如今过日子的事,心里也高兴,待吃过饭,俩人坐在暖烘烘的炕头儿吃茶,魏老太太方与褚韶华道,“当初,我家那死鬼去时,我已是四十多岁,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倒不是家里银钱不凑手,只是村里腌脏人多,总有些个下流人不想好主意的。你如今,比我当初更年轻。你这样能干,过日子自是不愁的,你要防备的,则是这些乡间小人。眼下你这才是个开始,要真想守着,就更得多防范着些。”

“诶。”褚韶华点头,“您这话我记得了。”

魏老太太是个极讲究的人,褚韶华中秋好意来瞧她,她拿了两包点心给褚韶华。褚韶华不肯收,魏老太太道,“不是说我那二孙子跟你家闺女定下亲事了。这是给孙媳妇吃的,拿着吧。我这里多的是,眼下我手里有钱,点心铺子每月都给我送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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