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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家(163)

“我这也不过是班门弄斧。”褚韶华笑,“今天有缘分,能得见李先生,也让我知道有您这样的学者在关注着我们的行业,我们行业定能越做越好的。”

李记者忙道,“小姐太客气了。”

褚韶华观他反应,倒不像是被人收买的,笑道带李记者到了经理室,同沈经理做了介绍之后,褚韶华就出去继续忙了。中午并没有去市政厅拿批复,而是褚韶华写了封短信,让杜卓跑了趟腿。闻知秋见到褚韶华的信,凭闻知秋的风度,自不能扣着批复不给,只得把批复交给杜卓,回褚韶华一句:今晨见《申报》文章,想小姐事忙,批复已交贵属,若有难处,不妨一叙。

端详一回,褚韶华的字在上,凭心而论,字体一般,勉强算是方正。可那字体中似乎都透出一股刚强,相对而论,闻知秋回复的两行字可能字体更圆融些。

闻知秋想,真是字如其人。

他回复的这两句话,褚韶华根本没回。

闻知秋简直平生未见这等强势女子,竟如此不将他放在眼中。

倒是第二天,见到《申报》第三篇文章,对眼镜行业的改革则多是溢美之词,尤其是由市政厅、教育司联合先施公司、眼镜行会做出的调研,先施公司已经决定待调研结束就特设惠民眼镜,终生包修云云。另外,还有一句赞先施公司的眼镜柜台女售货员,人美心善,学识渊博,熟读《天演论》如何如何。

要说现在的风气变的也够快的,以往对女子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现下不一样了,琴棋书画不吃香了,必要读些外国书籍才算潮流女性。

好吧,李记者这篇文章,很快为褚韶华在光学之花外,又赢得了一个眼镜西施的名声。褚韶华都觉着,上海人太喜欢给人起外号了。不过,上次光学之花是百货公司内部大家这样说,如今李记者在报纸上一提,褚韶华发现,上海人还很喜欢看热闹,她这里也多了几许烂桃花。

褚韶华直接把自己的名牌改为:陈褚韶华。

见此名牌者无一不知难而退,毕竟,人家都结婚了。而时人对已婚女子的看待就如同秋后黄瓜,纵还未老,也是过节气了的。

倒是闻知秋对褚韶华的机灵大加赞赏,待褚韶华这里忙完街头调查和学校调查的事,经市政厅、教育司还有公司、眼镜行会共议,决定对十六岁以下与六十岁以上的市民进行特定的眼镜优惠,眼镜价钱不能超过三块五,并且非人为因素损坏,终身保修。

这一惠民举措,颇受赞赏。见诸报端后,闻知秋连带当天的报纸以及一张白信纸,装好后差人送到百货公司,信纸上就写了一句话,梅菜扣肉。然后,留下时间、地址。最后落款一个闻字。

褚韶华接到报纸和信后,当天下班后就去了闻知秋约好的饭店。

第117章 梅菜扣肉的约会下

闻知秋下班后特意先回了一趟家,换了身今年新做的月白长袍,对着镜子打理过头发,喷些如今流行的六神花露水,此方出门。闻太太见儿子刚回来,换衣裳又要走,问他,“晚上有应酬。”

闻知秋道,“有朋友请吃饭。妈,别等我了,你晚上先吃。”

闻太太上下打量儿子一眼,“什么朋友还要特特的回来换衣打扮,莫不是女性朋友。”

闻知秋忍不住脸上露出笑意,并未多说。闻母五旬左右的年纪,脑后一个圆髻梳的整齐,给儿子整理下衣领,眼中带了喜色,打听道,“什么样的女孩子这样喜欢,不如带回家小坐,你知道,我盼你成亲都盼好几年了。只要本分女孩子,我都愿意。”

闻知秋笑,“极心善的女子,我们是在善育堂遇到的,就是八字尚无一撇,我很愿意人家,人家并不中意我。”

“眼界这样高。”闻太太笑,“那得赶紧去,略殷勤些,女孩子是会喜欢的。”

待闻知秋走后,闻老太太心下越想越是喜悦,她这儿子自幼就有出息,如今在市政厅工作,也算光宗耀祖,就是妻运不济,发妻早亡,留下一个孙女,时常被亲家接去小住。闻老太太最挂心的就是儿子的亲事,先时不好提,后来也有不少人介绍,偏生儿子眼界高,不是这里不合适,就是那里不合适,如今这般殷勤,闻老太太都忍不住跟家里的老佣人钱嫂子道,“可从没见知秋这样上心过。”

钱嫂子笑,“可不是么,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少爷眼界高的嘞。”

“这个咱们先不要打听,错不了,想想这些年,光是亲戚朋友的这些媒人给介绍过多少,既有大家闺秀,也有留洋回来的小姐,知秋总是不大乐意,如今可见是遇着投缘的了。”闻老太太一想到儿子再婚有望,就要乐出声的,招呼钱嫂子道,“晚上咱们俩一起吃。”又道,“倒是待他回来得问问,这位小姐可有喜欢吃的菜,提前准备着些,不然要哪天人家过来,还不知人家喜欢什么呢。”

钱嫂子忍不住轻笑,“太太这样的好婆婆,再没有的,儿媳妇还没来呢,就要先备下菜式。”

“现在的新式婆婆都是很开明的,不是以前啦。我也得随风就俗,再说,咱家本就不是会苛待媳妇的人家。”因知道儿子有了女朋友,闻太太心下大喜,想着明儿可得去裁缝铺定几样好料子,给儿子做几身新衣,不然这追求女孩子,穿的太寻常也不好。

闻太太这里在畅想儿子的第二次婚姻,闻知秋早早到了约好的店里,略等片刻,褚韶华就到了。闻知秋算着时间,应是一下班就过来的。褚韶华绝不是那种故意晚到让男士久等的性子,她对闻知秋无意,自不会那般扭捏作态。褚韶华还穿着公司的制式旗袍,将手包放在一畔椅中,闻知秋已经递过一盏凉茶,笑道,“这是广东的凉茶,微微有一点药味儿,并不难喝,尝尝。”

褚韶华喝一口,点头,“以前在北京时喝过一种类似的,味道挺像的,有金银花、桔梗、甘草一类的东西。”

闻知秋问,“你以前是在北京吗?”

“住过几年。”褚韶华同闻知秋道,“对了,还有件事得先跟你说,别一会儿忘了。”放下手里的凉茶,褚韶华声音略放低了些,“上回拨的款子,用了三十块不到,还剩六十多块。沈经理把这钱给了我,我给你带来了。”

闻知秋好笑,“既是拨给你们的,就是你们的,你看着办吧,不用再给我。你要给我,我回去反不好交差,叫别人知道得说我计算不精,虚支款项了。”

褚韶华也猜到闻知秋不会要这钱,只是这事不好不叫闻知秋知道,褚韶华道,“既这样,我就依你的名义捐给普善堂吧,也算做了善事。”

“行,你看着办。”闻知秋越发觉着没看错人,其实,这钱就是褚韶华拿了也没什么,与政府做事可不就是如此,倘无利可图,怎会有那诸多人巴巴的到政府来,闻知秋知道褚韶华手头儿不大宽裕,并不是他做过调查,没哪个身家丰厚的女孩子会去做售货员,何况,几番见褚韶华,从未见她身上佩戴首饰。这钱,闻知秋当然知道用不完,他也是想给褚韶华,却未想褚韶华真是不慕钱财。闻知秋道,“你们调查做的很快。”

“这有什么慢的,街头那一万份一天就做好了,校园那些更快,有教育司的通知,我们把调查单发下去,第二天去收便都做好了的。剩下的就是统计数字的事,有上一天也就差不离了。”褚韶华笑,“何况,我们得快些做事,还有报纸盯着哪。”

闻知秋也不禁一笑,问褚韶华,“你们与精益是有什么嫌隙吗?”

褚韶华的眼珠在闻知秋脸上瞟一眼,就把精益的事与闻知秋说了,褚韶华道,“听说你们是亲戚,我这也不是添油加醋,实在是田老板没心胸,你不知道他那个人,一言不合,立刻拉脸子就走的。我们组织行会的那天,指着我与我们沈经理,说我们是女子与小人,他不与我们为伍。我是女子没错,我们沈经理难道是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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