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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家(191)

褚韶华道,“原来你也有这诸多烦恼。”

“所以,你也别说门不当户不对的话,有什么门户不对的,略知我家内情的,人家都得思虑再三,舍不得把闺女嫁给我。”

“闻先生自谦,田老爷这样的人物,都肯把千金小姐下嫁,我不信这些家中事族中事能难得住你。”

“虽难不住我,到底繁琐。不瞒你,以前我也是想娶妻帮我料理家事的。我妈毕竟上了年纪,况如今年代不同,老一辈人毕竟是老了。后来遇见你,我方知我这想法太自私了些,我对妻子有这诸多要求,我又能给妻子什么呢?”闻知秋低声同褚韶华诉说着心事,“像你,你并不需要依靠我得到物质上的满足。我自从认识你,对许多事的看法都不一样了。我妈先时也催我快些娶妻,一则有个当家理事的人,二则能帮我照顾孩子,我跟我妈说,这些事请个佣人就能做,我要是为这个娶妻,那还不如娶个佣人就好。韶华,如果我们衣食皆不周全,遇着亲事必要先虑衣食之事,如今你我皆衣食丰足之人,我想娶你,或者因你漂亮、因你能干、因你性情,我无一不喜。我想,我这样的喜欢你,或者,这就是西方说的爱情。”

“你不肯嫁我,不想再为男人当牛做马。韶华,我明白你的意思,女人一旦结婚,为男人为家庭付出的就太多了。我也见过许多新派女性,读了很好的学校,学识与成绩都是极好的,嫁了男人后便是相夫教子的过日子,甚至还要与别的妾室外室争夺丈夫。首先我外头并没有女人,这个你放心,我若不是洁身自好,怕你根本不会同我走到这一步。你或者还担心孩子的事,我受的是西方教育,如果我们结婚,自当视彼此的孩子为己出。就是你的事业,我从没有介意过女性有自己的事业,如果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不会对你倾心。”

“韶华,不知我这样说,你能不能明白?”

闻知秋眼睛像一泓阳光下的秋水,透着殷殷恳切,望向褚韶华。阳光下,褚韶华眼中似有一层水光流动,褚韶华知道,人的生命中不会总有这样合适的人在等你,可能,错过闻知秋后,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人对她说,这就是西方说的爱情,也不会再有人说自当视彼此的孩子为己出。褚韶华忍不住抚上闻知秋的脸颊,透过闻知秋的眼神,褚韶华知道,起码在这个时刻,闻知秋是真的这样想。如果她从没有成过亲嫁过人,这样的男人,她不论如何都愿意冒险一试。可是,如今的褚韶华,已禁不起半点风险。她已经不愿意在婚姻上冒险了,她此生再不能将自己的一生寄托于一个男人身上。褚韶华这声叹息似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惋惜,“闻先生,知秋……”

褚韶华的手放开闻知秋,却被闻知秋牢牢握住,不待褚韶华的拒绝说出,闻知秋更进一步,觉声道,“韶华,我不信还有人比我更真心。”

“如果我们更早相见,我说什么都会嫁给你这样的人。如果再晚一些,等我可与你比肩,我也不会拒绝你。”

“我们并没有什么不能比肩的,韶华,我尊重你如果尊重我自己。何况,你可不是这样不自信的人,你也说过,当你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你不见得就不如我。”

“你现在是市政厅的秘书长,我只是小小商行的合伙人,这叫比肩吗?你的确不介意我们的身份差别,我也不认为我会不如你。我们做朋友,这没什么问题,可我不会同你做夫妻。商场上不合适,无非是一拍两散,银钱上的计较。夫妻不合适,要分割的不只是钱,还有血亲骨肉。做生意,做合伙人,必要势均力敌。做夫妻,一样是这个道理。”

“势均力敌?我们是要做夫妻,又不是要做敌人。做夫妻,难道不该想着百年相守,难道要想着拆伙时如何分财产分骨肉?你不如我,怕拆伙时吃亏?”闻知秋平生未闻此等谬论,不可思议的问。

“对。”褚韶华抽出手腕,却是没抽动,“爱情当然很好,可我们不是活在爱情小说里。你说的很好听,可我这个人,只信自己。”说完就要甩开闻知秋的手,闻知秋偏生握紧不放,褚韶华去掰闻知秋的手,闻知秋一米八的身高,虽是文人出身,力气总比褚韶华大。他硬是不放,褚韶华掰也掰不开。

褚韶华咬牙,眼中迸出恼怒,“你给我放手!”

“不放!”闻和秋话都没落地,褚韶华已是凶狠的扑上前撞入闻知秋怀里,曲膝就给了闻知秋的小腹一下子,闻知秋疼的,脸都白了。褚韶华立刻甩开闻知秋,拔腿跑远,闻知秋又疼又气,风度全无,想追上去偏又疼的紧,扶着街头墙壁喊,“你他妈的,褚韶华,我他妈的……你给我站住!”

褚韶华早嗖嗖嗖的跑没影儿了,闻知秋躬身揉着小腹,气的恨不能再飙两句脏话,边儿上忽传来一阵大笑,闻知秋回头,见一辆汽车缓缓驶来,车窗落下,露出老友席肇方那张端方脸,含笑眼,席肇方强忍笑,问侯,“闻老弟,要不要送你去医院检查身体?”

第137章 闻太太

闻知秋当时的脸色就甭提了。

席肇方打开车门,席知秋坐了进去,问,“席兄怎么有空来上海?”

“真不用去医院?”

闻知秋脸都要臭了,席肇方哈哈大笑,闻知秋叹,“可算叫你瞧着笑话了。”

“你堂堂留学生,对褚小姐也太不绅士了。别人都是柿子挑软的捏,你专捡硬茬,就别怪扎手。”席肇方道,“我与褚小姐交情不错,什么时候你有空,我约褚小姐出来,你给人家小姐赔个不是,也就过去了。”

闻知秋不爱听老友这话,什么叫交情不错啊,这俩人才认识几天,还是他介绍的,就交情不错了?闻知秋把面子捡回来硬撑,“没事,我们常闹着玩儿。”

席肇方险又笑场,闻知秋道,“韶华刚回来,我还没问她在外头的事,她在南京都顺利吧?”

“挺好的。”席肇方忍不住颌首称赞,“褚小姐是个做实事的人,服得了辛苦,人又很聪明,要不是她已经有合伙人,我都想请她到我家洋行工作。女人在衣料这方面的眼光真是比男人要好上许多。”

席肇方也顺带称赞了闻知秋一句,“你眼光不错,没白打这好几年的光棍。”

闻知秋一肚子的苦水硬是憋着不说,而是问,“怎么这会儿来上海,可是有事?”

“许先生寿辰将近,阿兄叫我回来,一并去参加。”席肇方说着看了闻知秋一眼。

闻知秋一听便知席肇方说的是陆督军的心腹许先生,闻知秋便未再多问,转而道,“看来这回有空在上海多住一段时间,我妈前些天还念叨你来着。走,去我家说话。“

“我正好带了些南京的雨花茶。”此次许先生的寿辰,不知多少洋行盯着,所为者倒不是别个,便是陆督军的军火采购之事。这事以往都是田家的独食,自田老爷过逝,田家便在走下坡路,何况生意还出了差子,这些虎视眈眈的同行自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只是,席肇方与闻知秋交情匪浅,而闻知秋却是田家的女婿,于情于理,席肇方不能不打声招呼。

闻知秋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他从来不会参与到任何商业活动,对田家的生意更是没有半点介入,在社交方面也保持了双方的界线。以往田老爷在世时,不是没人说闻知秋不擅社交,毕竟,闻知秋很少参加田家的商业宴会,他从来都是将精力放在自己的事务上。如今再看,方知闻知秋目光长远。田家自田老爷过逝一直在走下坡路,可闻知秋却是在政治上稳扎稳打,如今非但深受市长任信,且也颇有自己的人脉。

果然,待到闻家,两人在桂花树下喝茶聊天时,席肇方提及陆都督的军火生意,闻知秋磕绊都没打一下的说,“你知道我对生意一窍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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