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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家(243)

许凤煜闻知秋对视一眼,纷纷接了茶,闻知秋还险些没拿稳烫了手。褚韶华继续道,“如今上海的宅子,租界内洋楼多,租界外还是以前的旧宅样式,比起如今的新式洋楼,多有不便。譬如电灯、自来水、还有卫生间等,还是新式宅子方便。”

许凤煜开口问,“你们说的那地皮就是赢得田家的那些屋子吧?”

“对呀。”褚韶华问,“怎么,不行吗?”

许凤煜也不能说不行。

闻知秋道,“这不是亲戚么。”

“哈,我姓褚,陆公子姓陆,许公子姓许,不知道是什么亲戚。再说,当初他家坑我的时候,恐怕没想过亲戚不亲戚的事。再说,亲戚怎么了?耍奸耍诈不耍赖,要不,许公子你把地契再给田家送回去,看他家好不好接着?”褚韶华道。

闻知秋忙道,“这好好说话哪,看你,怎么就急了。”

“不是我急,是你这话太偏颇,专找讲理来说理。你怎么不去说说你大舅子,让他别上赌桌啊?要是换了田老爷子在世,谁能让田老爷子上赌家赌家业去?人家根本不赌。你这倒好,不找那好赌的去说,专找我们这做事业的来叨叨。我们做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你们市府不是成天在报纸上说,失业人口过多么。我们既要盖公寓,拆房子盖房子砖石瓦块的哪样不需要人力,也是无形中给你们解决失业人口过剩的事,没得你一句赞,还埋怨上了,天底下竟有这样的道理?”褚韶华连珠炮一般,拍着手向闻知秋问理。

闻知秋连连摆手,“我真服了你,我就随口说一句,惹来你这一通。”

“实与你说了吧,还有许大公子,你跟许次长说,也不用打三公子,这主意就是我跟他们出的,为的就是给田家些厉害瞧瞧!”褚韶华冷声道,“他家几次三番的辱我坑我,我早一忍又忍,忍够了!我再不给他家俩耳光让他家清醒清醒,怕他家得以为自己的玉皇大帝!一百多间屋子算什么,也不过是让他家出点血,这流了血,引来群狼环伺才是要命的事儿。”

“你们二位,谁有本事能帮他家保住家业,我才算服他。”褚韶华道,“少到我跟前说亲戚不亲戚的话,这样的亲戚,白给我也不稀罕。教我学识的,是老师。与我一同做事业的,是朋友。这两者,难道就比亲戚差了?我心里待你们,比亲戚更亲,可你们若是不讲道理,只管跟我讲亲戚不亲戚,那咱们怕不是一路人。”

褚韶华说他俩,“听说你俩也都是留过洋的人物,思想竟不及许次长之万一,许次长都同我说,咱们晚辈的事,自己处理就很好,他做长辈的不好插手。要不是得了许次长这话,我还真有点儿不好下手。”

许三连忙问,“我爹还对你说过这话?”

“那是自然。我亲自请教过许次长。”褚韶华换了幅亲热模样,劝连襟二人,“行了,为着外人的事,也值当愁眉苦脸。快尝尝我这茶滋味如何?”

“被你这一通排揎的,以后得叫朋友笑我惧内啦。”闻知秋喝着茶打趣。

“这怎么能叫惧内,这是尊重女性,新世界的绅士精神。”褚韶华又剥桔子给闻知秋吃,还细心的把桔瓣上的白丝都摘了去,一张俏脸笑盈盈的瞅着闻知秋,“上次在你家吃的是黄岩蜜桔,我想你肯定爱吃,过年就又让刘嫂子买了些。觉着如何?”

“甜。”闻知秋斩钉截铁一个字。

“晚上就在我这里吃饭,我烧两个北方菜给你尝尝。”褚韶华又请许凤煜,“许大哥你也一起留下,刚说好的我坐东。你说,我原是孤身一人来的上海,可在上海有你们这些朋友,我过年照样热热闹闹的,多好呀。三公子,你也剥个桔子给许大哥尝尝。”

许三觑着他大哥的脸色,给他大哥剥桔子,许凤煜见着他弟脸上那残存的五指山就堵心,哪里还有吃桔子的心情。可现在又不好走,倒不是要给褚韶华面子,主要是怕他弟再叫褚韶华当枪使了。许凤煜看褚韶华一眼——

这个水晶狐狸!

第171章 大招之四

当天褚韶华真的下厨炒了两个小菜,做了一碗猪肉炖粉条,炒了个醋溜白菜,剩下的菜都是刘嫂子准备的。褚韶华请许凤煜上坐,许凤煜推辞,“这里你是主人,且又是女眷,我们要尊重女性,你坐就是。”

“虽是要尊重女性,也要有长幼之分,许大哥既是客人,年纪也长我一些,您就坐吧。上次只是在席先生酒会上匆匆一瞥,今天许大哥过来,我心里高兴极了,您就别跟我客套了。”硬是请许凤煜上坐。许凤煜左右则是许三和陆三两位,接下来才是闻知秋褚韶华褚亭程辉依序而坐,程辉年纪最小,就坐下首了。他话不多,但双眸明亮,偶尔一两句都很合当,一看就是个机伶孩子。

大家纷纷举杯,褚韶华道,“过年吃酒,必要有祝词,许大哥你给咱们说两句吧。”

许凤煜笑,“论年纪,还是知秋你年长些,祝词的事就你来吧。”

闻知秋道,“我们要客随主便,你就莫推辞了。”

都是熟人,推辞太过反是无趣,许凤煜举杯道,“那就祝愿褚小姐生意兴隆,新的一年岁岁平安。”大家共饮一杯,褚韶华又是劝酒劝菜,极力推荐大家尝一尝她们北方菜。

陆三指了那碗猪肉炖粉条说,“这道也不是直隶菜,是东北菜。”

“都一样,我们老家过年也是这样炖肉吃。要是在北方,天气冷,还能冻豆腐,加上滋味儿更美。”褚韶华给闻知秋布菜,“你也尝尝。”

许凤煜倒是很赞这菜,说,“以前小时候就盼着过年,能有这炖肉吃。”

“许大哥,你家里也吃这个?”

“我小时候在老家的时间多些。家父出外谋职,和陆伯伯都是在袁大帅麾下练兵。我那会儿年纪小,跟母亲二弟在老家,父亲时常寄些钱回家,待后来宣统逊位,才跟了家父在任上,也是方便在城里念书。陆三弟你们还记不记得在天津时的事?”

陆三道,“记得,那会儿我跟三弟都念小学了。我不大记得在老家时的事了。”

“那时你们还小。”

褚韶华惋惜道,“可惜袁大总统晚年非要称帝,不然,他便是我国的华盛顿。”

许凤煜不意褚韶华竟有这样的见识,叹道,“是啊,人老难免糊涂,何况,袁大帅当年,身边情况更是复杂万倍。一时不慎,身后至憾。”

陆三许三都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说到袁大总统的时候去了,这俩人都是对政事毫无兴趣的,偏生许凤煜说话,俩人还不能不装出个认真听的模样,顿时吃饭的心都没了。许凤煜何等明敏之人,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你们那盖公寓的事,刚刚没听太明白,打算怎么干,你们有盖公寓的经验么?”

陆许两个三顿时来了兴致,陆三道,“这年头,匠人最好找了,何况上海没少盖新式的洋楼,我们打听着找个稳妥班子,量也没人敢欺我们。还有褚小姐和褚总哪,他们都是生意场上的好手。”

许三道,“就是,我们一起干,也赔不了。”

许凤煜问,“虽有现成的地皮,这投入就少不了的,你们哪儿来得这许多现钱?”

褚韶华已有全盘主意,“用地皮做抵押,找银行贷款。席先生家就是做银行业的,上回在席先生家的酒会上,那位中国银行的章总裁,他也是银行上的人,打听一下贷款的事。再者,那一片地方不小,我想着,不必一下子贷许多钱都投进去,可慢慢来,房子不是一下子能盖好的,先拆二十几间屋子的地皮盖着,盖好装修好投入市场卖卖看,看一下行情,也等一下行情。把这头一期的公寓盖好,卖出去,我们经验也就有了。后头再盖公寓也容易些。”

闻知秋颌首,“这法子倒是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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