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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家(316)

杨丘忽然笑道,“倘是家父见到你,必然喜欢你。”

褚韶华看向杨丘,在这夜间,褐色的瞳仁愈发幽深静谧,褚韶华神色轻松,“这话怎么说?”

“家父是军人,平生最喜欢的就是站如松坐如钟,我们在家常被他教训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褚韶华走路与常人不同,她不似别的女子总有些含胸羞怯之态,她是那种笔直的站姿,带着生命力的篷发和青春的朝气,一见便知与众不同。

褚韶华倒是偶尔听旁人说起过杨丘家世不俗,自杨丘这里,还是头一遭。褚韶华打量杨丘一眼,“你姿态也很好,不过,不像军人倒是真的,你更像文人。”

“韶华,我没有想到,今晚会在此时遇到你。”杨丘轻声说,“你知道遇到你之前,我在想什么吗?”

褚韶华有种不妙的预感,只是,不待她巧妙的将话题岔开,就听杨丘道,“我在想,我们是有缘,还是无缘呢?你听闻,你已经有了男友。可若是无缘,我们怎会在波士顿相遇?若是有缘,为何没有让我与你更早相逢,在那个男人尚未认识你之前。”

褚韶华大煞风景的来一句,“那会儿我正在守夫孝。”

杨丘惊愕的望向褚韶华,褚韶华坦白的耸耸肩,“我都二十七了,你不会以为我没有结过婚吧?”

“我并不是那样狭隘的男子。”杨丘急忙说,而后欲言又止,看向褚韶华,“我也结过婚,妻子已经过逝。”

褚韶华不可思议的望向杨丘,暗道,不想杨丘竟也是个鳏夫。褚韶华不知道是该安慰杨丘,还是说些什么。褚韶华是个直性子,说,“闻先生也是鳏夫。”

“他对你好吗?”

“就那样。”褚韶华唇角不觉浮起笑意,想到闻知秋的来信,随口道,“一把年纪了,人也不及你斯文,还有点儿婆妈,脸皮厚。”

杨丘见褚韶华眼中说起那个男人眉眼生姿的模样,心下难免郁闷,叹道,“韶华,你要是说他光芒万丈,无人能及,我输给这样一个人,也还甘心。这听你说的,叫我如何服气。”

褚韶华笑起来,口吻洒脱,“行了,依你的学识出身,想做你续弦的怕是有大把人在。你的确很好,只是我们遇到的有些晚。”

“你来美国读书,又是史密斯这样的好大学,读完本科也要四年。女人在老家等男人学成归来的事常见,让一个男人等待一个女人学成归国,你又不在他身边,上海那个地方,诱惑太多,声色犬马,逢场作戏的事也太多。”杨丘不急不徐的给褚韶华分析着可能会遇到的状况。

“那有什么关系,正好让我看清他为人。我只要自身出众,还怕找不到个好男人。”褚韶华越发洒脱,“像你们男人说的,大丈夫何患无妻。这话用在女人身上一样适用,何况,人这一生,家庭与爱情有当然好,就是没有,也不影响一个人的价值。或者别的女性需要丈夫的身份和家庭的成功来证明自己,我不是那样的女性。”

“你真的爱他?”杨丘对褚韶华的看法颇觉不可思议,这样看得开,真的对那男人有感情吗?

褚韶华笑笑,知道杨丘心中的爱情定义与她不同,褚韶华想到自己当初出中的仓促,完全是叫闻知秋硬生生的推出了那潭烂泥。褚韶华的神色越发悠然,“当初虽然想多念些书,可我在上海有生意,不是一时能放下的。你肯定不相信,还是闻先生死活要我出国,我才出来的。你说,他对我的感情是什么样的?”

杨丘给褚韶华普及一下国内大户人家的默契,“现在留学是时兴的东西,一般大户会花言巧语的送女朋友或家里太太奶奶出国留学,其实不过是打着想让旧人给新人腾位子的主意。”

“还有这样的事?”褚韶华好笑,“那我亏了,我出国,除了船票是闻先生送的,都是自己的钱。”又一想,也不对,后来闻知秋还给她汇了两万美金。不过那个算是借款,褚韶华一定会还的!

褚韶华说,“我这个人,只要人不负我,我必不负人的。他等我,他为我付出青春。我在美国一样会洁身自好,我的青春,一样是青春。也许他会受到诱惑,就像我也一样在经受你的诱惑一样。如果我们都经受住考验,彼此便能收获一个忠贞的爱人。如果经受不住,彼此也能过得很好。”

“我对你不能算是考验,你一直没给我半分机会。”杨丘望着褚韶华说,眼中有一点火热的东西浮动,跃跃欲试。

“可只有这样的我,才配做您的朋友啊。”褚韶华看向杨丘,认真的说,“倘若我是那种乍一出国,立刻将前人抛诸脑后的女子,那么,您就看错了人。”

褚韶华言辞灵巧,鲜有人及。

杨丘一笑,眼中恢复平静,无可奈何中又有几分说不出的滋味,说不出是释然还是别的感觉。

是啊,如果褚韶华是那种朝三暮四的风流女子,他可能不会喜欢她。可如果褚韶华贞静自持,又如何会见异思迁,接受他的求爱呢?

世间安得两全法,与君相逢未嫁时。

月色是这样的宁静,海风卷走偶尔的只言片碎,化作彼此人生中闪着光的流年碎片。也许在经年以后,偶尔想起,彼此都会记起人生中曾有过这样的一个月色正好的夜晚。那时,海风轻轻,海水温柔。

第217章 远航之门当户对

闻知秋收到褚韶华的信时,褚韶华已经快开学了。

褚韶华给闻知秋寄了两身运动装,信中说,适合男性的保养品不多,但只要坚持运动,一定能保持住身材。脸当然重要,但身体更重要。

闻知秋寻思了一回最后这句里面的“身体”是不是别有深意,然后,自己在书房别有深意的笑了回。拿出褚韶华送他的衣服一试,竟然大小长短正合适。

闻知秋把信收到专用的小信匣,很自然的穿着运动衣下楼,闻太太瞅一眼,也得说这美国寄来的衣裳洋气,点头道,“褚小姐不愧是做过面料生意的,眼光就是准。”摸摸,“这新式的洋料子也好,松软有弹性,却也不是傻肥的那种。平时不上班穿可以。”

“这就是运动衣,让我穿着多运动。叮嘱我说工作再多,也得有个好身体才能扛得住。”闻知秋很会在母亲面前为褚韶华刷好感,这话真是听到闻太太心坎儿,闻太太道,“褚小姐这话很是不错。去了美国就是不一样,格外有见识。”

闻知秋坐沙发上与母亲道,“韶华大学考试的成绩出来了。”

“考得如何?”闻太太一向重视成绩,虽然现在挺愿意儿子另寻一个女朋友,也忍不住问了一句。

“两场考试都是全美第一。”

“哎哟,这可真厉害!”闻太太惊叹了一阵,钱嫂子端凉羹出来,闻言也说,“褚小姐真是聪明人。”

闻太太兴致更高了,“那得读了个极好的大学吧?”

“美国非常有名的史密斯女子学院,读政治、经济两个专业,全额奖学金。”闻知秋说着,也极是与有荣焉。

闻太太愈发赞叹,接了钱嫂子手里的凉羹,让儿子尝,“能拿到奖学金可不容易,我听说,在上海想考取公费留学生,整个上海一年也超不过十个人去。早我就说褚小姐人聪明,还没出国的时候,她那洋话就说的叽哩呱啦的,甭提多流利了!”想到褚韶华考试的成绩,闻太太既为她高兴,也忍不住感慨,“这伶俐人,到哪儿都伶俐。”

“还写了三本书,卖的很不错。”

“褚小姐都能著书立说了!”这就更不得了了,在闻太太的认知里,那都是有大学问的人才能写书哪!闻太太直接俩眼瞪的溜圆,望着儿子,一时不能信褚韶华竟有这么大的学问。

闻知秋喝着凉羹,一面与母亲细说,“一本是向美国人介绍咱们中国菜的书,还有两本是说她学习方法的书,她考的实在好,还上了当地报纸,书卖到了华盛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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