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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家(376)

那些过去让人贪恋的温柔与温情,爱与被爱,那些想起来就美好的让人心里发疼的时光。我已经不想再回味这些,甜蜜的回忆只能让我更加疼痛。

对我好的人,对我坏的人,爱我的人,与我爱过的人,我都不会再回忆。

你们对我一心一意,你们爱我依恋我,就这样把你们忘记,我是个无情的人吧?

对,我就是这样的人。

她也会梦到苏州河里浸泡着的血缘亲人,梦到死在王局长侄子车轮下的宋舅妈,那车飞速而来,宋舅妈站在道路中间,急忙扑向她,宋舅妈要躲开那辆车。她没有片刻犹豫,在宋舅妈扑到她身上时,伸手在宋舅妈的腰上狠狠一推,宋舅妈踉跄的向路中央跌过去,她做出一个要抓住她的焦急神色与动作,实际上那只是伪装。宋舅妈整个人被狂飙而来的汽车撞飞出去,骨头碎裂的声音,人群大呼的声音,还有宋舅妈被远远撞出去重重落地的声音,鲜血从她的身体里迅速的流溢出来,染红石灰地面……那双死不瞑目的双眼在死死的盯着她。

快意!

褚韶华梦中都觉快意!

当这些人伸着被河水泡的肿胀发白的手臂,从冰凉的河水爬上岸,初春冰冷的水在河岸流下浓重的水渍,他们在夹竹桃畔抬起湿漉漉的头,眼睛里只有白色的眼白,缓慢坚定的挪动四肢,向她爬来,抓上她的脚,攀上她的腿,要拉她下河。宋舅妈断裂的身躯从石灰地面嘎吱嘎吱的站了起来,头是歪着的,被撞断了,怎么都抬不起来,只有继续歪垂在肩头,那双眼睛是垂死的颜色,像洇入地上的暗红的血。

褚韶华胸中万千杀意喷薄而出,幻化为手中一柄深色长刀,她用尽全身力气将刀扬起,刀锋在血色的月亮下闪过锋锐的杀意,落下时带着疾速的残影,一刀斩下,亡魂惨叫,哀嚎,挣扎,痛哭,哀求。

褚韶华不为所动。

血色的月光中,她冰冷的侧脸如同杀神在世,再一刀斩下,亡魂破碎,烟消云散。

浓重的黑暗像被一只光明的手坚定的拉开一线帷幕,光透了进来,黑暗如潮水般退去,四周的荒凉转眼便鲜花满坡,果实垂枝。褚韶华站在明亮温暖的光线中,她伸出手,坚定的从树上摘了一颗最大最饱满的果实。

这是我应得的。

褚韶华在梦里对自己说。

第262章 教育金.胎梦

五天后温大夫复诊,褚韶华的情况有明显好转,她心续稳定,虽然这几天嗜睡,但只要醒来就会要东西吃,仿佛生命里就剩下最动物性的吃睡两件事。闻家下人的手艺很好,炖的汤香浓适口,褚韶华除了不喜欢闻腥味儿,对肉食的渴求度增加,也喜欢吃水果蔬菜,怕热,冬天的被子都盖不住,睡觉时总是会踢开,只得先换了略薄些的春被。

不论牛奶还是水,都不喝热的,煮热后晾凉才能入口。如果不是闻太太执意不许,褚韶华都想吃点儿冰。

孕妇的确是会有这种燥热的情况出现,褚韶华这种也算正常。

最重要的是,得温大夫首肯,褚韶华可以下床走一走了。

褚韶华虽然爱睡觉,但是,也不想成天在床上躺上。闻太太对她的身体非常担心,再加上先前先兆性流产,担心会有事,一直谨遵医嘱,要不是卧室就有卫生间,闻太太恨不能连上厕所的事都让褚韶华在床上解决。

如今褚韶华身体好转,闻太太眼角眉梢都透出喜悦。生孙子当然重要,闻太太也希望褚韶华健康平安。

闻春华会知道褚韶华有孕还是来娘家的时候,看到她娘对她大嫂那份儿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娘是做媳妇的,褚韶华是做婆婆的呢。

闻春华带着小儿子周天过来,周天不过两三岁,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闻太太很喜欢外孙,却是格外叮嘱褚韶华,“小心些,别叫小天扑你。”

周天长得肥嘟嘟,很有些份量,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比父母都招人喜欢。褚韶华坐在落地窗畔的太阳最好的沙发中,摸摸周天的头,让玉嫂把早上去蛋糕店新买的岩烧芝士蛋糕过来,拿给周天吃。周天接了,奶声奶气的说,“谢谢舅妈。”咬一口,觉着好吃,就专心吃起东西来。

褚韶华说,“春华你也尝尝,是今天早上刚买回来的,正新鲜。”

蛋糕并不大,闻春华便拿了一块,有一股奶甜香却并不腻人,还有些橙香的清爽。闻春华吃着就感慨,看一眼纸盒包装说,“真是一分钱一分货。妈你可太舍得了,全上海最贵的蛋糕店。”

“吃的东西好一些没关系,只要不浪费就行了。”闻太太瞧着闺女外孙吃的香甜,心里很高兴,给褚韶华也递了一块,褚韶华说,“我还不是很饿。”

“别等饿了再吃,要是感觉到饿,那就是非常饿了。”

褚韶华说,“妈,你也吃。”让玉嫂端些热牛奶过来。

闻春华过来是有事托褚韶华,闻春华说,“嫂子,年前你跟我哥成亲时的礼金不都捐出去了么,你是不是捐助了真光小学?”

“怎么了?”褚韶华一听就知道有事,静待闻春华说。

闻春华两眼期待的看着褚韶华,“我家周笑、周爽现在读的是磐石小学,磐石小学也还成,可我想着,真光小学更好,能不能帮周笑周爽转到真光去读书?”

褚韶华道,“这要看真光的转学手续好不好办,我倒是能帮着问一问。他们两个的成绩怎么样?”

“还不错,去年年下考试,一个第八,一个第十。”

褚韶华听到这个成绩就比较愿意帮忙了,褚韶华说,“问题应该不大。”

闻春华还另有请求,见玉嫂端来牛奶,她讨好的递给褚韶华一杯,同褚韶华商量,“真光的学费可贵了,大嫂,你给他们捐那许多钱,能不能让他们把周笑周爽的学费免了。”

褚韶华哭笑不得,“春华,咱们捐款跟让人家免学费是两码事。我们可以要求学校把这笔捐款用在什么地方,也可以要求学校把捐款的用途说明,但是,我们不能因为捐款就让学校免除孩子的学费。”

“可你们捐了好几千大洋啊!”

“这是两码事。”褚韶华奇怪,“你家铺子生意很不错,不至于连这点学费都拿不出来吧?”

“嫂子你不知道我婆家的事,小天他爸是老大,下头还有两个弟弟,我两个小叔子也都成家生子了。真光小学是教会私立小学,都知道很好。可如果让家里拿出钱来供所有孩子去读私立小学,公婆是舍不得的。我家就三个儿子,两个小叔子不用多生,一家再生仨,就是九个孩子,九个孩子虽不是同时读书,可以后也都要念书书的,要是都读起书来,一年就得好几百大洋,这还只是学费。要读私立学校,上千大洋都打不住。要是我想让孩子读私立小学,肯定是我们自己拿钱给孩子读。”闻春华说着直叹气,“你说,小天他爸又没有我哥的本事。现在小天他爸也不过每月从铺子里拿些工作,一月二十块大洋,也就勉强够零用。一年的工钱加起来,也不够孩子的学费呀。”

褚韶华一向支持孩子多读些书的,她想了想,说,“这样吧,我跟你哥商量商量,可以拿出些钱做孩子们的教育款。咱家孩子不多,我宁可吃糠咽菜,也希望孩子们读好一些的学校。但也不是没有条件,成绩得过得去。我不管什么学校,教会学校也好,公立学校也好,只有前十名才能从教育款中拿到学费,如果成绩在十名开外,学费的事不要提,你们自己想办法。”

闻春华立刻欢喜,“行啊!这事儿成!”

闻太太见褚韶华没有回绝闺女的求助,但也不是无条件的帮忙,却是一片好意,事情也办的漂亮。再加上闻太太也是笃信读书改变人生的信条的人,不禁也弯了唇角,笑道,“钱只要用在正路,就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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