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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家(392)

月子里褚韶华都没有读书看报,一则是产后休养,生产会消耗一个女人极大的元气,褚韶华最初有些嗜睡。二则就是月子里阅读太过会伤害到眼睛,褚韶华当然可以让人给她念书,又怕吵着孩子,这些事就松散了。三则怕是闻知秋故意没让她看到,不想她耗费神思。

褚韶华瞥闻知秋一眼,“广东有这样的大事,上海有没有什么动静?”

“不太好。”闻知秋只与褚韶华说,“督军府那里在备战了。”

“备战?”褚韶华刚要说,孙先生不是与上海一直交好么。就听到孩子咿咿呀呀的醒了,褚韶华熟练的先摸摸小屁股,没有湿,立刻一手把儿子放在臂弯,解开衣襟进行喂养工作。脑子也反应过来,说,“孙先生那里刚夺了兵权,上海这里也在备战,难不成要有大战事?”

“说不好。”闻知秋一叹,城中米面粮油都在涨价了。

褚韶华也忍不住说,“这些个军阀,成天打来打去,劳民伤财不说,造这样大的杀孽,不是好事。”想了想,她叮嘱闻知秋,“你出入警局必要小心,以后身边儿也多带些人。”

“放心。”闻知秋道,“还没有同你说,赵姐夫估计要升副司长了。”

“这可真是大喜事。”褚韶华笑,“到时表姐家摆酒,咱们都过去。”

“还有一件特为难的事。”闻知秋脸上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神色。

褚韶华好奇,“什么事?”

“周市长家公子已到娶妻之年,想请你帮着做个大媒。”

“这是相中哪家闺秀了,请我做媒,必是我认识的。”

“孙夫人的娘家妹妹宋小姐。”

褚韶华感慨,“周市长这风向转的,可真够快的。”

褚韶华对周家这桩大媒没有半点兴趣,不过,她脑筋极快,周市长是陆督军的大舅子,想让儿子与孙夫人娘家妹妹结亲,可见上海与广东的立场是一样的。褚韶华突然问闻知秋,“这些天,关外胡家有没有跟陆家走动?”

闻知秋唇角一翘,轻拍妻子脑门儿,眼睛里带着欣赏与笑意,“真是机伶。这事寻常人真不知道,中秋时派人来送了中秋礼,悄悄来的,没有大张旗鼓。听说两家还定了儿女亲事,也还没有声张。”

“要是关外胡家还有参战,就是一场由南到北的全国大战。”褚韶华拍拍儿子裹着的小屁股,“等咱们阿韶大了,到念书的时候也不知能不能太平些。”

“放心,咱们一家都会平平安安的。”

第274章 程辉

整个新年已经有一种风雨欲来的紧迫感,督军府的军备训练越发频繁,城中物价一涨再涨,虽然闻家的家境无需为物价担忧,闻知秋褚韶华却更加紧张,在这个即将到来的战季,等待上海的将是什么呢?

不过,这样紧张的战争形势下,褚韶华仍是举办了自己人生中第一场新年酒会。

她在酒会上,正式为朋友们引荐了程辉。

程辉一行在年前从国外归来,与他们一同回来的还有自澳洲采购的大批羊毛。虽然这不是个做实业的好年代,可这个年代的实业家就是冒着战火的风险推动工业的发展与进步。

程辉也见到了小闻韶,而且,程辉的眼光非常正常,一见到小闻韶便说,“长的真像小姐。”心里便对小小婴孩儿多了几分喜欢。

褚韶华也不知该怎么评价小闻韶的长相,明明一出生很有父亲的神韵,可不知为什么,越长越像妈妈,眉眼已有几分天生的精致模样。褚韶华说,“刚出生时很像闻先生,现在都说像我了。”除了闻太太硬是觉着长孙像儿子。

程辉抱着小闻韶在手,感觉这一团小小婴孩儿软的不像话,身上还有一股子奶香,眨巴着大眼睛看抱着他的人,那种清澈让人情不自禁的让人绽放出喜爱的微笑,“我听人说,男孩儿像妈妈的比较多。”

“性情像闻先生就好。”

“像小姐更好。”程辉始终认为相较于闻知秋,当然还是自家小姐更为出众。褚韶华笑,“这么喜欢孩子,可以想一想成家的事了。”

程辉在商界历练这些年,这一趟出国之旅也让他增长见闻,程辉绝不似寻常被打趣的毛头小子,他道,“还没遇到合心的,要是遇见了,第一个跟小姐说。”

褚韶华眉眼弯弯,接过闻韶,问程辉在国外的见闻。

这一次的酒会,褚韶华亲自将程辉带在身边,将程辉介绍给上海的工商界。当别人都以为程辉将要在上海大展拳脚时,褚氏商行呢绒工厂的组建人却并不是程辉,而是虞经理。薪水之外,褚氏商行给虞经理两成干股,让他建呢绒厂。这个价位不要说是以前陈家再没有给虞经理开出过的,端看陈家连工厂带工人悉数谴散,如虞经理这样在呢纺行业多年的人物都是给笔谴散费打发了事,就可见两家对待技术管理人员的态度了。

虞经理自己都以为听错了,老板让他组建呢绒厂,以前在陈家工厂里,做主的也是陈家派去的人,他虽是经理,真正能做主的有限。

虞经理原本觉着,他能与程辉一起共事,能做一半的主便是万幸。

虞经理把合约上的每一个字放进肚子里咀嚼,“老板,这太优厚了。整个上海也没有这样优厚的合约。”

褚亭其实也觉着有些优厚,原本这合约他是准备给程辉的,不过,程辉另有用处。褚亭道,“是我和褚小姐商量的,她也认为理当如此。呢绒厂的事一概由你负责,里面招聘的人手,开工纺织,对外销售一应由你做主,我们就不操心了。”

招聘人手、开工纺织、对外销售,一应由他做主。

这当然是千斤重担,可是,哪个主家会完全对雇佣来的经理这样放权,虞经理心里只觉沉甸甸的。这个时候,再说客套话反是无味,他就一句话,“我绝不辜负老板和褚小姐的信任。”

“这就是了。”褚亭肘撞虞经理一下子,笑道,“老虞,咱们认识也好几年了。其实我早想挖你,以前是没实力,后来你叫人挖走了。别那些话,把厂子干起来,就成了!”

虞经理也笑了,问,“老板,小程虽年纪小我几岁,精明能干不在我之下,这次出国,多亏有他,我们凡事有个商量。您要把他派给我,我们俩一起干,毛呢厂更得一日千里。”

“他还有别的事。”褚亭悄悄告诉虞经理,“澳洲那边不能没咱们的人,小辉去那边组建羊毛厂。”

虞经理心悦诚服,两位老板志向之大,远非他能想像。

其实,把程辉派到澳洲组建工厂的事,褚亭一直有些犹豫。这样摊子是不铺的有些太大,褚韶华有此坚持,褚亭也就答应了。

褚亭也知道,若是能将此事办妥,澳洲那里供应羊毛,上海工厂生产呢绒,哪怕没有外贸生意,他们在上海立足也完全没有问题。

程辉对于既将外派的事并没有意见,他在外走这一圈,深觉外面天地广阔,他倒是愿意出去看一看,只是还没在小姐身边呆几日就要去澳洲,程辉难免有些不舍。

褚韶华说,“如果以后闻言、倪清、阿双、阿芒他们有意,我会都把他们派出去做一番事业。”

“小姐。”

褚韶华给小闻韶擦擦口水,晨间的阳光给她侧脸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让褚韶华明艳的五官都柔和起来。“我以前在老家时,因为我祖父一直在北京做生意的缘故,一直想着北京就是极大的地方了。后来我到了上海,觉着上海必是世界上最繁华最广阔之地,在这里认识了许多人,听他们谈起国外天地时不禁心驰神往,可以往只是停留在想像的地步,真正出去时方知天地广阔,远非我能想像的。”

“以往的生意人,能在一个城里有几家商号,就是城中富户。如果能将商号开遍全国,那就是全国首屈一指的大商家了。现在不同了,西方商人纷纷来到上海,同样的道理,我们为何不去西方呢?如果别人的眼界已经是全世界,我们的眼界仍只局限于面前的一亩三分地,相对于他人,我们就是井底之蛙。”褚韶华道,“如果只是求温饱,我们已经不需要为此操心。大好人生,千万别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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