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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家(43)

明显,褚韶华非但做事的本事不小,脾气更是不小,直接就把陈太太给收拾懵了。

陈老爷也就是眼下大家吃酒说笑不好发作,不然,要依着陈老爷的性子,早在陈太太开口时,他就得骂回去。这蠢婆娘是不是傻呀!好吧,赵老爷不好发作,褚韶华直接把婆婆收拾到屋里炕上挺尸去了。

陈老爷也是无奈,可想着褚韶华在也不是那等样柔顺人,那蠢婆子这样坑媳妇,媳妇也不是包子。

管他呢,陈老爷心下透亮,他也不是那种一味让懂礼的那个看大局受委屈的性子。陈老爷的观点向来是,有本事的自然要过痛快日子。没本事还惹事,自然要被收拾。陈老爷只当没事人一样招呼着大家吃酒,褚韶华在女席招待着魏太太一家,就是陈大顺担心的看媳妇好几眼,瞧着媳妇不像有事的模样,也就暂且放下心来。

待得大家吃好,魏太太带着魏金帮褚韶华收拾过残席,一家子就告辞了。褚韶华客气的同大顺哥送到门口,魏东家笑,“你们回吧,我们回家就能歇了,你们怕还有得收拾。”

陈大顺笑,“这没啥,婶子,魏叔吃了不少酒,留心脚下。”

魏太太点点头,扶着丈夫,带着一儿一女回家去了。陈大顺同褚韶华去了厨下忙活,帮着把盘子碗的腾出来。因着吃饭的人多,何况家里人都有吃,这两桌席也没剩下什么。褚韶华把些个残羹剩饭的都打扫到一个大盆里,盘子碗放在洗碗的大盆里清洗,陈大顺道,“这些都是饭店的家什,明儿个叫他们来拿就是,不用洗了。”

褚韶华道,“那也得涮涮,现下天儿热,要是这么放一宿,非臭了不可,再招来苍蝇臭虫的就不好了。大顺哥,你去瞧瞧咱屋里的暖水瓶里还有热水不,还有爸妈屋里的热水够不够使,小邵东家那里,他是个金贵人,头一回住在咱家,咱家别失了礼数。”

陈大顺出去的时候见宋苹过来厨房,跟着褚韶华一起洗起盘子碗来,就是陈大顺说,这个兄弟媳妇兼表妹也实在不机伶,这都收拾妥了,客人都送走了才来厨下,也不知先时做什么去了。也就是这是兄弟媳妇,陈大顺不好说难听的,其实,就是没眼力。

陈大顺是个细致人,又是家里长子,平日里操心也多,各屋的热水都瞧了一遍,把自家的脸盆脚盆送到小邵东家那里给他用,小邵东家倒是带了毛巾,脸盆脚盆是没有的,他也就道谢后接了。

路远迢迢的自老家过来,一路上便是如小邵东家也不可能锦衣玉食,倒不是邵家没有这等财力,只是大家伙儿一起出门,就不能只考虑自己个儿。难道大家吃普通干粮,就你一人大鱼大肉,小邵东家的智商很没问题。就是李掌柜对这位小东家也是刮目相看,不说别个,在家时瞧着娇气些,一出门就看出是个做买卖的材料。

待厨下收拾好,褚韶华与宋苹也就各去休息了。

陈大顺已经洗漱好,连妻子洗漱的水都打好了。褚韶华洗好脸,大顺哥连忙把毛巾递上前。待褚韶华泡好脚,大顺哥就给递脚巾,还把洗脚水端外头去倒了。褚韶华原本满肚子火,看他这样,硬生生是给逗笑了,问他,“干嘛,怕我发脾气啊。”

夏天天凉,陈大顺推开半扇窗,拿把扇子俩人扇着,“倒不是怕你发脾气,是怕你气坏了身子。我也没法儿说娘,你说,这明白人说一说,只有更明白的。咱娘这样的糊涂人,她要是能明白,早就明白了。糊涂人讲不明白,我也不想叫你委屈着,又不知要怎么劝你。”

褚韶华哼一声,小声道,“有时我都怀疑婆婆是不是脑子不清楚,她说话时到底过不过脑子啊。”

“就是过脑子,凭她那脑子怕也想不明白的。”陈大顺也是叹气,就这么个蠢娘,有什么法子。

褚韶华一笑,“要是认着生气,早气死了。”反正她没吃亏,褚韶华与丈夫道,“我这回必要婆婆长个记性的,你不许多嘴插手,知道不?”

陈大顺点头,“成,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要是真能叫娘学个明白,我还得谢你哪。”

褚韶华悄悄同大顺哥说了在潘先生厂里的事,褚韶华小声道,“小邵东家真是精明,我看,他怕得揽下这一宗大生意。这到北京卖粮,瞧着利小,可架不住量大呀。咱们县五十万亩耕地,他一亩地能收上一斤麦子,这就是多大的量。我真没想到他这样大的气魄。”

陈大顺心下悄悄一算,说,“小邵东家的意思是以后代面粉厂在咱县里收粮么?”

“这是第一次见面,估计没这么快定下来,可我瞧着,他大约是这么个意思。”褚韶华道,“咱家实在是人少,能干的人也没几个。你瞧瞧,三叔按理还是村长,年纪也摆这儿,可他比起小邵东家就差远了。不然,当初把信写给三叔,我是想让他能从卖粮上得些实惠的。他人品不错,可你瞧,这头一回卖粮,他带来的人就出了问题,他还压不住这些人。他要是想在小邵东家这里分杯羹,太难了。我看这生意必是要叫小邵东家得了去。”

人与人之间,自有远近亲疏之分。陈三叔和陈老爷是堂兄弟,一个爷爷的孙子,论血缘是很近的。就是陈大顺本心,也是与三叔更近,只是这做生意,必得有魄力才成。想想陈三叔的性情,陈大顺也只有叹气的。

不过,陈大顺看得开,他道,“这世上,自来是能者居之。小邵东家既有这本事,这生意他得了也不为奇。咱们毕竟是一个县的,虽这大实惠咱们没得上,可一个县的乡亲,我看小邵东家为人也极爽快,不似那些留洋后就瞧不起人的。就是县里有这么个出息人,也是好的。”

“这话是。当初魏太太出事,去求邵东家时,邵东家一句推辞的话都没说就帮了忙,可见其为人仁义。”褚韶华望着丈夫,感慨道,“我这人,平生不怕苦不怕累,就怕没本事。你说,我娘家是那个样子,但凡我爹我哥能提起半点来,多的是挣钱的机会。可有时,我就是瞧着有这样的机会,也不敢同他们说。再到咱们家,自家生意还忙不过来哪,也顾不到旁的。宋家我没打过交道,可你不晓得,年后你跟爹来北京,宋舅妈跟咱妈干了一仗。就凭宋舅妈这样的性子,什么事敢劳动他家呀。我最见不得这等不通事理的人。”

陈大顺眉毛一动,“舅妈和咱娘怎么干仗了?”

“说到底还是为二弟妹的嫁妆。”褚韶华大致同丈夫说了这事,道,“当时都撕扯起来,我使劲儿拦着妈,二弟拦着他丈母娘,这才没打太厉害。”

陈大顺听的直想笑,同妻子道,“大舅妈那人,自以为比世人都精明能干的,她那些个小手段,无非就是让表妹拿捏住二顺如何如何,没半点儿用正道儿上的。当初死求白赖与咱家结亲的还不是她。”

褚韶华不禁问,“当初为什么结的亲啊?”不是褚韶华说话不好听,公公的眼光一向不错,听说就是现在小叔子到柜上帮忙,公公也不让他接触任何钱财。凭公公的眼光,如何给小叔子定下这样一门亲事。当然,并不是说宋苹就配不上陈二顺,可凭陈家的条件,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

当然,也有可能人家就是亲上做亲。

不过,陈大顺道,“当初咱爹刚开始做生意时,家里银钱很不凑手,姥爷把棺材本拿出来给爹凑的本钱。咱爹也一直感激姥爷,其实后来爹的生意做起来,非但银子还了,还给姥爷在村里置了二十亩的上好肥田。舅舅家但凡有事,咱家也从来不袖手。后来咱爹跟太丈人他老人家不是交好么,小时候就把咱俩的亲事定了,大舅妈就一直存了这心。爹原是不置可否,后来姥爷上了年纪,一场病没熬过来就去了。大舅妈硬是说,姥爷临终前最记挂的就是二弟和苹妹妹的事。我同你说,咱姥爷可不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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