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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家(90)

今日魏太太委实不占理,又担心丈夫深究此事发作闺女,故,丈夫说啥她听啥,待丈夫说完,她就应一句,“知道了。”心下却是觉着,自家这样送东西赔礼,倒更纵起褚韶华的性子来。

——

褚韶华眼下却是没空理会魏家母女,头一天去白家没见到白老太太,褚韶华是不能罢休的,她第二天准备再去。待出门前把闺女托付给婆婆时千万叮嘱婆婆,“要是魏太太再抱她家臭小子过来,妈你看好萱儿,他再敢欺负萱,你只管一巴掌抽过去。不然我回来我也不能罢休!”

陈太太养孩子向来粗放,比不得褚韶华精细,先前褚韶华的话她还未放在眼里,听到最后褚韶华“不能罢休”的话,还真担心孙女再出个差子,这个媳妇会找到魏家打架,连忙道,“你放心吧,就是魏太太再抱着她家小子过来,我也抱萱儿离他远远的。”

褚韶华收拾停当,就又去了白家。

一连三天,褚韶华去也白去,根本见不到白老太太的金面。褚韶华半点儿不急,待到第五天,虽未见到白家老太太,倒是见着白太太,白太太是个二十几许人的年轻妇人,细眉细眼的模样,依旧留着旧式发髻,妆容打扮也都是旧式的,唇上一点朱,身上是石榴红的裙袄,看得出来的温柔贤淑。

当然,也不乏富家太太的富贵气派,耳际发间是成套的红宝石首饰,红宝石成色极好,只是放到推祟新文化的眼下,却是有些过时了的。

褚韶华起身给白太太见礼,笑道,“多日不见,太太还是那样的高贵温柔。”

白太太礼数极周全的还了礼,有些疑惑的看向褚韶华,那意思是,咱俩见过?褚韶华只一见白太太这坦白直接的眼神就明白,为什么白老太太一来北京立刻就能从白太太这里夺了管家的权力了。褚韶华坐回椅中,笑道,“太太贵人事忙,大概忘了,去年夏天潘先生嫁女,婚礼是在六国饭店举行的,我记得白太太和白厅长都有参加。那天我帮着新郎家打下手迎接来宾,太太气质出众,我至今难忘。”

这样一说,白太太就想起来了。毕竟,褚韶华绝不是路人甲的风范相貌。白太太连忙道,“原来是陈少奶奶。我近来记性越发不如以前了。”待丫环捧上茶,又劝褚韶华吃茶。

褚韶华吃过茶,白太太柔声细气的问,“这几天总见少奶奶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褚韶华笑,“也没什么事,先前曾有缘见少奶奶一面,我心中非常仰慕。只是,您这样的人物,非我一介商家妇人能结交的。后来才知道,咱们两家其实也算早就认识的,就想厚着脸皮过来,给府上老太太、太太请安。”

白太太客气道,“难得你想着。”

褚韶华就说了些今年新样式的料子,自南边儿流行过来的新样式的衣裳的话。交谈间,褚韶华也发现,白太太的确就是那种性子极好的女眷,叫褚韶华说,全无官家太太的气派,倒是柔若春水,温和淑贤。

褚韶华说一回话,也便起身告辞了。白太太还有点意外褚韶华没提丈夫外室那笔款子的事,她是个极省事的性子,褚韶华未提,她自然不会多说,不然反叫婆婆不喜。待褚韶华告辞,白太太终是有些内疚,倘家里由她做主,那笔款子自然是会给陈家的,如今则不一要,家里都要婆婆说了算,她是做不得主的。于是,亲自送褚韶华出了小厅。褚韶华再三请白太太留步,白太太方不再送了。

褚韶华对白太太的印象不错,她未对白太太提衣料款的事,倒不是出于“印象不错”之类的情绪,而是,只看白太太的说话举止,就知这必是个软性子的,这样的人,纵是来往也只能做个寻常朋友,这样的性情,又能在家做得了什么主呢?怪道白厅长敢在置外室!人善被人欺,可见,非在外如此,就是一家人过日子,亦是如此。

不过,今日能见到白太太,自然也是运道不错的。

褚韶华离开白家时见待客厅里还有几人在坐着,观其穿戴打扮、气质举止,约是掌柜商人一流的人物,此时都是坐在待客厅里,一人一盏茶絮絮交谈。褚韶华只是在窗外匆匆一瞥,便随着白家下人离开了白府。

第68章 手段之一

褚韶华回家后烤着火儿把见到白太太的事同丈夫说了,褚韶华翻一翻炉子边儿贴着的烤红薯,换个面儿烤的快也烤的匀,褚韶华道,“白太太倒是温和客气,只是我看她在家不像是能做得主的。”

陈大顺显然也是熟知这位白太太的性情的,抱着闺女亲一口,“要是白家内闱是白太太当家,咱们这款子早就回来了。”

褚韶华想到今日在白家待客厅里见到的那几人,心下一动,坐直了身子,随手倒了半杯温水,同大顺哥打听,“大顺哥,如今铺子里做生意,如白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不是一月一结账,就是一年一季一结账。白家小夫人也不只是穿衣裳,难道平时就不要置些金玉首饰了?再有吃喝用度,更是一笔花销。如今年底,大家都在清账结算,其他这些店里的账,不知白家结了没?”

陈大顺把闺女逗的咯咯笑,自己也笑了,伸手拿过媳妇刚倒的水,喝了两口,笑道,“真叫你问着了,以前我往白家去结账,在他家待客厅里遇到过好几位,都是去结小夫人那里款子的。不只咱一家,全都被白老太太打发了回去,说那不是白家人,这些账也不必来白家结。若只是咱家这千把块,白厅长哪里挪一挪都能腾挪出来。可这几家加起来,足有上万大洋,饶是白厅长的位子,这笔钱等闲也不好弄,索性都晾着哪。”

褚韶华听说这位小夫人一年竟要花销上万,不禁甚是惊叹,顾不得喝水,直道,“这些有钱人家的太太奶奶,平日间如何吃用?焉能用这么些钱?!”

陈大顺笑而不语,褚韶华何等样心灵,悄悄问大顺哥,“难不成这钱里还有给小夫人的回扣?”

陈大顺给媳妇个眼神儿,悄声道,“若不是为了钱,哪个女子会这样没名没分的跟着男人?”

“咱家这钱里也有?”褚韶华问。

陈大顺微微点头,伸出两根手指,“自是有的。”

褚韶华想不到里头还有这样的猫腻,她忽又高兴起来,左手虚握成拳,轻轻在右掌间一击,愈发有把握,“那这钱,白家必然得给结!不必咱们着急,那位小夫人怕也是急的!”

“回扣也没多少,咱们这里不过两百块大洋。再加上其他几家,我算着也就两千大洋以内。”

“这位小夫人倒是能干,一吃吃两头儿!一则得了东西,年底还能得些现大洋!怕寻日间也没少在白厅长那里弄钱!”褚韶华轻咬下唇,“白家是体面的人家,明儿我还过去,我就不信他家真能不给咱钱!”

“歇两天再去吧,我瞧着这两日天气不大好,刚去茅房拿恭桶,天上又掉雪渣子哪,风也大。眼瞅就是腊八,越发的冷了。”

褚韶华想到这几日碰的钉子,冷哼一声,“白家再不识趣,我可就要用些手段了!”

陈大顺看她这般厉害,笑问,“用什么手段?”

褚韶华眉毛一扬,“不是我说话难听,他白家的内闱之事,也不该这样为难咱们做买卖的这些人!白老太太说那小婆不是白家人,不是白家人那是谁家人!他自家的事,倒拿咱们买卖人做筏子!这一趟一趟的过去,原是客气,她可别把客气当福气!不说咱家,能在北京支起一摊子买卖的,都不是好欺负的!”

褚韶华具体也没有告诉大顺哥要用什么手段,第二天果如陈大顺所言,夜里下了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一大早上仍不见早停。陈大顺陈二顺起床后先把院子扫出路来,褚韶华宋苹儿则是忍着冷去厨房捅开火做早饭,待吃过早饭,原本扫出的路又叫积雪埋了,陈大顺陈二顺又扫了一回,父子三人便冒着雪去了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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