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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家(94)

白厅长得了小夫人娇声俏语的一顿埋怨,偏生小夫人这话处处占着理,白厅长哈哈一笑,将人揽在怀里,“冤,忒冤。”遂在小夫人耳际低语几句,直羞得人满面飞红,又将人夺在身下好一番的轻薄疼宠。

待到第二日,白厅长将车子留给小夫人去潭柘寺使,自己令佣人打电话叫的汽车上班。服侍着白厅长走后,小夫人也换了稳重衣裳坐车去潭柘寺,待到傍晚,小夫人特意打电话让白厅长来她这里一趟。白厅长原是想着两日未曾回家,怕老太太生气,要早些回家,偏生小夫人电话里极喜悦的声音,便下班后先来了小夫人这里。

小夫人早早的置了一席上等酒菜,长条形的西洋饭桌上铺置着雪白桌面,桌上还放了银烛台,红蜡烛。白厅长一进屋,小夫人便如飞扬的小鸟一般扑上前,欢天喜地的把在潭柘寺求来的签文给白厅长看了。不是一个签文,是三个签文,却是同一首诗: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是杜甫一首《登泰山》的句子,白厅长问,“这是去潭柘寺求来的?”

“嗯!”小夫人眉眼弯弯的点头,她并没有穿旗袍,而是一袭真丝垂坠的宽大的欧式睡袍,这会儿整个人半挂在白厅长身上,道,“可奇异了,我今天摇了三次签,都是一样的!亲爱的,寺里的老和尚说,这预示了你的前程,必应在这两句诗上。”

白厅长毕竟是留学生,一笑道,“这些和尚的话还能信?”

“怎么不能信了。要不是真灵,我怎么摇了三次都是一样的签呢?”小夫人信誓旦旦,朱唇近前亲了白厅长一口,“这可是吉兆。”

谁见了好签,都会高兴。不管迷不迷信,都是一样的。小夫人拉着白厅长在桌前坐下,道,“我特意置了酒菜,年下你事务忙,可得好生补一补。”

白厅长揽住小夫人的细腰,嗅着她身上惑人芳香,想着她这么大冷的天,特意到潭柘寺去给自己求签的一片心,还是道,“今儿我可得回那边儿。”

“我知道,所以早置了饭菜,吃顿饭的功夫总有的吧。”小夫人难掩委屈黯然。

白厅长瞧着实有几分心疼,好生呵哄一番,方哄得佳人展颜。

如此两人情分愈浓,待酝酿的差不离了,小夫人前天做的新衣也做好了,方与白厅长说起孩子的事,小夫人道,“我去同仁堂诊了,大夫说,十有八九是个儿子。”

白厅长已过而立之年,膝下唯有一女,自然是盼儿子的,闻言一喜,握住小夫人柔荑,问,“可是真的?”

“同仁堂的老大夫,还能有假不成?”小夫人叹口气,“我心里也是盼着能给你生个儿子,好延续香火的。只是,以后儿子入籍上族谱,你心里可有章程?若只我一人,进不进你家门,我都忍得耐得,可有这么个小东西,以后叫人说起来,算是怎么回事呢?”说着便垂下泪来。

白厅长连忙道,“看,好端端的,如何哭了起来。”到底是看重儿子,道,“不如这样,你略等几日,我回家再与老太太好生商量一二。”

小夫人拭泪道,“老太太原就不喜我,你偏去说这事,万一把老人家气个好歹,可叫我如何?我纵无福不能服侍在老太太身边儿,却也不想她老人家因我这里的事恼怒。”

“不与娘商量好,你如何进门?”

小夫人心说,你要是能做你娘的主,我早进去了!便眨着一双濛濛雾眼道,“我跟你这许久,虽没登过你家门儿,可你家里太太想来也知道我,我也知道她。我心里,是极敬重她的。听你说过,她亦是个再知礼不过的好人,我们都是服侍你的,我被你没名没分的养在外头。知道内情的,说当初是你骗我说你未有亲事,骗了我的真心,我是没有办法,才依了你。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那等不正经的女子。我也是正经念过书的好人家的闺女,别人误会我尚可,若是叫姐姐误会了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若心里还有我,不必叫老太太知道生气,我想着,先给姐姐请安问好。”

“表妹那里倒是好说。她一向好性儿的。”白厅长道,“只是你若去家里,断瞒不过老太太。若你愿意,我接她出来,你们见面如何?”

小夫人连忙点头,“我自是再愿意不过,就是不知姐姐愿不愿意见我这没名没分之人。”

小夫人这几日便不肯再兜揽白厅长,有空也打发他回去,且亲自陪白厅长东安市场的高等店铺里挑了好些衣料首饰等物,拿回家给白太太,讨白太太的开心,千万叮嘱他好生与白太太说她这事。白厅长能做到厅长,巧舌如簧的本领自是不差。

其实,小夫人当初有问过褚韶华,这签为何不是为她腹中儿子所求,若是给儿子安个“吉利有出息”的名头儿,岂不是更得白家看重。褚韶华给她的回答是,“孩子有没有出息,还太远了,就是签文吉利,大家其实也只是当个吉利话,一说则过。眼下白厅长年轻有为,他还这样的年轻,自然是想仕途上大有作为。你这事,终归是要他肯帮忙出力,才能遂心。男人是非常怎么的,他们往往重视自己超过一切。你怀着身孕去为他求签,他略有感动,你便提出见白太太的话。白太太这里的事想来不难安排,他必能允的。”白厅长倘有半点体贴人性,焉能姑舅做亲后还这样堂而皇之的在外置了外室。此举,将发妻与舅家放在哪里!由此,褚韶华早便知这必是一自私自利之人!

如今看来,还当真不出褚韶华所料。

第71章 老姜

这事,其实小夫人和白厅长都有些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或者说,当局者迷。或者说,白厅长始终不愿意因一介外室得罪岳家,令母亲不悦。

这事,自白老太太这里的寻法子,不易。

但,从白太太这里找突破口,并不难。

白太太这样柔弱贤良之人,连外室之事都能哑忍,褚韶华对白太太的判断便是——以丈夫为天的生存原则。如白厅长这等自私自利,无情无情之人,要摆布白太太再容易不过。白厅长多回家几日,白太太心中便极欢喜了。待白厅长一幅对不住妻子的惭愧面孔说出外室有孕之事,白太太纵是吃惊不小,却也没什么法子。主要是,她自己成亲数年只得一女,丈夫年过而立,膝下犹空。白太太本就觉着十分对不住丈夫,可是想到外头那一位,白太太除了垂泪,却也没有说要接人进门儿的话。

白太太倒也不是寻常贤惠,被丈夫哄着收了泪后,白太太道,“我知如今的新式女子多半是不愿做小的,以后她生得孩儿,倘是儿子,只管抱到家来,我自当亲生骨肉一般的照料。”

白厅长软声道,“就是当初我与舅舅的承诺,我也不会纳小。当初与她,委实是阴差阳错,如今想来,却也说不上谁对谁错,终是我对不住你。只是我想着,如今这般,不好不叫她跟你见个礼的。你说,是不是?”

难得这等厚颜无耻之话,白厅长竟能说的入情入理、理所当然。

白太太若真是有主意之人,哪里能容丈夫这样大咧咧的置外室打她的脸,白太太听丈夫这样说,连忙道,“老太太很因她在外头花销过大生气,这会儿叫她来家里,让老太太知道,怕要有一场气生。”

“哪里能叫母亲知晓,我悄悄带你出去,你也莫要露出风声,咱们在外头,总得叫她给你嗑个头才是正理。”

白太太见丈夫悉已安排妥当,心下暗想,我是正室,她在外无名无分的,想给我磕头倒是人之常情,可见也是个懂礼的。白太太便应了。

接下来当真是一出好戏。

白厅长就安排在了外宅里,小夫人提前将外宅重收拾了一回,但凡贵重讲究的都收了起来,悉换了素朴的。她自身也换了前几天刚做的清雅又不失素朴的衣裙,楚楚可怜的模样,柔顺的给白太太磕头敬茶叫了姐姐,白厅长便道,“你们姐儿俩说说话,我外头还有些事。”便先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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